道德困境下的人性

訊息爆炸時代，能夠沉澱心神去追溯一件事的人少之又少。人們被淹沒在過量的資訊中，無數震撼全球的新聞在短短數天便被完全消解。《死亡花》算不上時代鉅著，卻用最直接、最極端的道德兩難題目，書寫出社會不同持分者的立場和反應，讓讀者不得不靜下心來、陷入深深思考之中。

故事從一宗離奇綁架案展開。二十八歲的李英煥自療養院綁走一名失聰者及一名失明者，在公共廁所一小時後，兩名人士奇蹟康復，身上有曾進行手術的痕跡，卻無從推斷是何種手術。李英煥接受拘捕，聲稱自己的醫療技術能醫百病。警方追查後發現，李英煥曾對二百二十三人進行人體實驗並致其死亡，而接受他的手術而痊癒的人合共十名。社會迅速分成兩個陣營，一方深信其醫療技術可拯救萬民，冀釋放李英煥；一方堅持人體實驗殘酷、死者無辜，聲請對李英煥判以死刑。

在作者筆下，辯護律師、檢察官、受害者家屬、絕症病患、當地政府，乃至聯合國和其他國家政府的態度，構成一個道德修羅場。書中，李英煥言談狂妄自大，正讓讀者減少不必要的同情心，盡可能理智地進行道德判斷。讀到人體實驗的細節時，忍不住覺得李英煥是毫無人性的殺人狂；想起家裡某位因病離世的親人時，又覺得李英煥是神一般的存在。

這非科幻小說，因此故事的結局並沒有揭露神級醫療技術的原理。但是隨着訴訟推進，讀者的情緒會在膠着的局勢中愈演愈烈——我該支持李英煥嗎？這背後除了是一個“列車問題”，更是醫學發展的邊疆探索。

整部小說的主軸和描述都具吸引力，但長篇容易遇上細微邏輯不通的問題。比方說，李英煥公開招募辯護律師時，“聲明自己不會支付委任費用”。但後續二人爭吵時，又寫道“李英煥花大錢請朴在俊律師”。雖然這兩句內容對情節推進和角色塑造沒有太大影響，但在我心上留下一顆小石子。

疫情期間，社會曾出現清零或共存的討論，讓我想起李英煥說的“目前使用的醫學都曾殺過人”。作者把未來數十年可能出現的犧牲者和得以解決的絕症情況濃縮在一夜之間，結局中，這項技術並沒有獲得普及。然而，讀者必能在二審宣判結果出來的那一刻，從自己或喜或怒的情緒中，讀到內心的聲音。而跟隨作者開展的這場瘋狂思考和道德掙扎，也就有了意義。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