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筆記

生活在太平洋西岸，對颱風不陌生，每年總會經歷幾個。小時候期待颱風，因為可以放假，台灣的颱風假由各地自行宣佈，我居住的北台灣是最不受颱風青睞的地區，往往南部、東部的朋友放假了，我們還要冒着令人厭煩的不大不小的風雨去上學。

台灣人講到颱風，總是津津樂道中央山脈。三千多米的高山群是最強烈的颱風都難以跨越的巨大障礙，一旦撞上，颱風便四分五裂，接着倏忽煙消雲散。曾經我以擁有群山自豪，直到認識到山中的部落其實正遭遇暴漲的溪水、無情的泥石流和搖撼天地的山崩，我才知道我並不擁有群山——我不必承擔危險，但令人害臊地想以虛構的光榮自我加冕。

剛來到澳門時，我對於港澳的風球信號覺得很新奇。每次打風，大家都在關心是否掛出八號風球。大橋封鎖，口岸關閉，澳門地勢低，如果遇上風暴潮疊加漲潮，甚至會有大規模水浸，這些對我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經驗。幾年前“天鴿”襲澳時，我未來澳，讀到妻子寫給澳門的詩，已感覺社會的重創；及至後來看到具體的影像資料，親身走過當年曾淹水的街市，更理解那種哀愁。

上周“樺加沙”初成形，政府便大力宣傳，着手各項準備工作。整座城市立時動員起來，瞬間就將防災的氛圍傳染給每一位居民。災難當前，人性中自有一種魔力，在各自如獸走避的同時，又將所有人團結在一起。每每經歷如此時刻，我的心中都感動不已。我見到父母帶着孩子在超市採購應急物資，見到居住大廈的業主群中許多人感謝協助疏通排水管道的工人，我見到有印刷業者免費提供黏貼玻璃的膠紙給居民……還有許多因沒見到而沒能記下的英雄，我相信神都寫入了祂的筆記。

苦 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