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閒思

中國科舉博物館位於南京秦淮河畔，原址是江南貢院。博物館建於地下，呈方形迴旋。參觀時需從地面沿建築外緣螺旋向下，逐步走到位於最底層的展廳起點，然後拾級而上。這種設計頗具巧思，一方面不僅避免影響原來明遠樓作為考場最高建築的格局，一方面又能將科舉考試“登高必自卑”、“步步高升”的寓意顯現出來。

這是今年第二次造訪寧城。上一次來，夫子廟街道給我很複雜的情緒衝擊。三月春雨綿綿，烏衣巷公共廁所前大排長龍，使我在歷史與幻夢之間一度迷失。夏日重至，帶着一眾交流學生，或許是工作傍身，無暇特意發思古之幽情，反而俯拾之間，能見清明心鏡與小小驚喜。於我而言，孔子廟與其周邊的商店街文化總是很有意思，一邊是以天下為己任、博施仁愛的聖人，一邊則是祈求金榜題名、榮華富貴的庶民，乍看理所當然卻又隱隱矛盾，而矛盾中又蘊含着和諧。

許多人談教育時都說教育是國家根本，不過教育廣泛納入制度，其實一直要等到近現代。科舉制度本身是舊時代的人才選拔制度，只關注如何求才，而不重視育才，對於教育方法的科學性探究有限，更難認知社會的多元性。教育者們八仙過海，最終總結出“十年寒窗”的成功信條。行至科舉博物館底部，四壁高牆，天日一線，左右皆經文規訓，壓力迫然而來，亟思趕緊回到地上。待見秦淮燈火，不禁長舒一氣，感激時代觀念進步，又嘆服場館的沉浸氛圍設計十足。

如今發展日月新異，貢院雖廢，教改成績顯著，但仍時聞考生內捲、壓力過大，不禁感慨，作詩一首：“七月金陵夜不寧，秦淮燈火欲蒸星。醇醪錦繡飛龍柱，粉汗笙歌彩鳳亭。制舉雖開新局面，員生尚卷舊書經。何時少壯皆其用，莫教功名磨性靈。”共勉我輩努力。

苦 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