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與寫作
“從小愛閱讀,長大倍幸福”這兩句話,是鼓勵青少年多閱讀的宣傳口號,冀年輕人能夠養成喜愛閱讀、天天閱讀的習慣。近年來,澳門政府與民間機構推動青少年閱讀,提倡讀書風氣,可謂不遺餘力,如今又推行電子書,人們要閱讀好書就更加方便了。
筆者自幼家貧,加之長輩們又不重視知識,常謂“有幾斤力就可以討生活”。學業是非必須的,只要懂幾個字,會寫封信,識計簡單的數,能應付日常所需,可以混口飯吃便足夠了。所以,幼年時筆者的長輩,不單止不鼓勵閱讀,更表現出反對閱讀的態勢。
大約是我七歲那年,姐姐送給我十本連環圖小童書,還有三本過期已久的《
兒童樂園》,令我愛不釋手,其時,我識字不多,只看圖畫,已樂上半天,稍長,我識字多了,細讀故事內容都能明白了,遂迷醉於故事情節之中。就是這幾本小人書,陪伴我度過童年,而那幾本連環圖的書名,我至今未忘。
某年的暑假,我看到樓下那戶人家在看連環畫小人書,是講述一位小孩的流浪生活(可能是張樂平的《三毛流浪記》),鄰居她見我喜愛,便着我拿回家閱讀。其後幾天的閒暇時間,我都埋首閱讀,因水平所限,閱讀進度非常緩慢。而樓下的姐姐知我喜愛閱讀,又多借給我幾本小人書,於是我便更勤加閱讀。可是,家中無安寧的環境讓我好好閱讀,常有謾罵、斥責之聲,不絕如縷,加之炎炎夏日,屋裡非常炎熱,令我不得不放棄閱讀,將書本全部退還。此刻,我仍未讀完那本流浪記,但口中還告訴樓下的姐姐:“讀完了,很好看。”
由於父母輩都是半文盲或文盲,故小時候家裡沒有任何刊物,兄長做作業需要報紙時,亦只能到相熟的街坊咖啡室借閱,乃至我三年級初學讀報時,也是去咖啡室借閱。初期只看新聞,也看看港報,發現副刊有許多有趣及具知識性的文章,令我埋首追看。大抵至上世紀七十年代,兄長才開始購買報紙、雜誌,由那時起,我便每天讀報,我愛讀報章副刊,那些充滿生活氣息的文章,令我了解到澳門基層市民的生活狀況,給了我課堂外的另類知識。我天天讀着,學着那些文章,經年累積下,便不期然地顯露在中文作文上,中文科的小小進步,亦由之而來。
今天,筆者經常徜徉於圖書館,但小時候,圖書館只是一個陌生的名詞。小學時,學校沒有圖書館,大約是二、三年級時,才首次跟隨同學進入何東藏書樓,我非常羨慕他有借書證可以借書,那時我在想,他是如何取得借書證的呢?迨升中學,學校有圖書館了,我便天天鑽進圖書館,還記得,每天下午上課前(圖書館下午才開門),我都去看的是《八年抗戰大畫史》,裡面豐富的歷史圖片令我着迷。放學後,我又去借書,書本成為我課餘最佳的友伴。雖然在家的閱讀環境並不理想,但數年下來,學校圖書館的小說,我都讀了大部分,尤以那些十八、九世紀的翻譯小說,例如:《十五少年飄流記》、《巴黎聖母院》、《基督山伯爵》……還有《福爾摩斯探案》系列,都令我沉醉,對我日後的所思所想,均有影響。
升上高中,我的課外閱讀,仍是除了學校圖書館外,就只有報章,我的藏書亦只有那十來本小人書(可能這時已送了給別的小朋友)。某年春節過後,我的紅包收入豐於往年,於是我便大破慳囊,用了十四大元買了我的第一套藏書——《西遊記》。我,終於擁有了嚮往已久的文學名著了。
七十年代中的一個夏天,我懷着既如願又不捨,既感傷又喜悅的心情,踏出校園,投身職場,去學門手藝,從事以體力為主的工作。上班雖然勞累,但精神上卻反覺輕鬆、娛悅,可以心無掛礙,因為我有工作有收入,就可以有餘錢買我喜愛的書,我買了《學生字典》學習查字典,這本遲來的字典,我保存至今。
當我適應了新的在職生活以後,突然覺得如今的生活與過去的學生生活,已大大不同,許多人與事,我都感到新奇、有趣,值得記下來。於是,我開始寫日記,既可記着生活點滴,又可以練習寫作。不多久,我又嘗試投稿,把學習心得寄往報館。經過多次失敗之後,文章終於見報了,我欣喜不已,並再接再厲,努力投稿。我自知水平未及,便轉為埋首閱讀,勤寫日記以為練習,數年下來,我都是寫寫停停,文章只是偶爾見報而已。
八十年代,我轉換新職,需要學習新技能,上培訓班,我的寫作便幾近於零,但閱讀依舊,寫作水平在緩緩提升;至九十年代,我的稿件才漸漸增多。
不經不覺投稿已幾十年,文章的見報率也大增,花數十年時光,只得到別人三數載的學習進度,是否划算?不同人就有不同答案,於筆者而言,每當我的文章見報,內心就有無比欣慰,極大的滿足感便油然而生了。
數十年的不懈,所得的,僅此而已。
海 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