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談雨

春雨細如油，下得滿街流，滑倒解學士，笑死一群牛。這首詩是描寫春雨的，現在已是仲夏，雨再不是“細如油”了。描寫夏日，蘇軾有一首長題目的詩，題曰《夏日與王郎昆仲及兒子邁遶城觀荷花登峴山亭晩入飛英寺分韻得詩》：“昨夜雨鳴渠，曉來風襲月。蕭然欲秋意，溪水清可啜。隱城三十里，處處皆佳絕。蒲蓮浩如海，時見舟一葉。此間眞避世，青蒻低白髮。相逢欲相問，已逐驚鷗沒。”

詩寫夏天雨景。關於“雨”的來勢、久暫、多寡，《爾雅》把它分類、命名，篇名曰《釋天》，說的是關於雨的稱謂：“暴雨謂之涷。小雨謂之霡霂。久雨謂之淫，淫謂之霖。濟謂之霽。”這是說：夏天的暴雨叫作涷。濛濛細雨叫作霡霂。久下不停叫作淫，淫雨又叫作霖。雨停止叫作霽。

上述各種名稱，俱見諸古籍。如《楚辭 · 離騷》：“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把暴雨稱作“涷”是江東的方言。《楚辭》“書楚語、作楚聲”，故用“涷”這個方言詞。“霡霂”見之於《詩經 · 小雅 · 信南山》：“上天同雲，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霡霂”也可作“溟濛”。“濛濛”、“溟溟”，其實也就是我們通常用的“溟濛”。“濛濛”、“溟溟”易言之就是“綿綿細雨”。現代方言中的“小雨”為“毛毛雨”，“毛毛”與“霡霂”、“溟溟”、“綿綿”等古聲母都相同，同是一個詞的方言音轉，稱久下不停的雨為“淫雨”，在古書裏常見。如《左傳》有“天作淫雨”，《禮記 · 月令》有“淫雨蚤降”。“淫”的意思是“過分”，所以過多的雨叫做“淫雨”，也寫作“霪雨”。“霖”與“淫”都指雨過多，但這兩個詞包含着不同感情色彩。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