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四人的卡座總是面對面坐着兩人，在茶餐廳日常，情侶、夫妻，面對面，邊看各自的手機邊吃早餐。一個人坐下的，總是男性，上班時間比較晚，每個都像是待機模式，正在以一碗牛筋腩麵的時間，讓自己進入這天的軌跡。但四人桌、六人桌、八人桌，總是滿座的，這些座位總是留給來自四面八方的全職媽媽。如果你願意接收全澳校網的資訊、各間學校的作業和測驗難度，你得想辦法把天線接收過去，總是有第一手消息。

每個孩子的做作業情況，當然都是會被報告的（笑）。作業難度與孩子實際吸收力的落差、為人仔女各種千奇百怪的逃遁作業秘技及阿媽生擒兒童大法、家長與老師投訴電話之間的周旋等等，每每峰迴路轉，十分精彩，是茶餐廳時間內最具戲劇性的娛樂節目。

如果你想要點清靜些的私人時間，請走向馬路對面的茶餐廳，性價比稍為有點下跌，可是整間店的節奏自然緩慢一些，十分適合打坐。穿着合宜、手戴珠寶的太太與她的一杯熱鴛鴦，與她生命這一天所擁有的時間，在卡位四周靜止不動。她在看手機但其實沒有在意其中的內容，神情安定但沒在想事情。她，與她的這段時間，我看着看着，恰如來自某古典時期的人物肖像。

有朋友開了烘焙店，在許多許多年前，我們共事的時候，他的夢想其實是開一家早餐店。這個夢想他保存了好些年，後來被自己的理性打消了。“開早餐店在台灣和在澳門完全是不同的文化啊。”他說。現在我盯着眼前一份吃不完的脆魚柳夾包。嗯，也許。如果換在馬路另一邊的咖啡店吃早餐，那邊有美味的咖啡和斑尼迪蛋，有肅靜到只能聽見餐飲配樂的樂句，配以有點讓人內疚的早餐定價。忽然我有點懷念報紙，現在哪家店都很難看見印刷的報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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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