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艾略特 · 溫伯格〈杜甫的一生〉

今年香港國際詩歌之夜的主題是“母語的邊界”。這個主題必然令人聯想到翻譯。正如北島先生所說：“文學翻譯處在母語的邊界之內，它就是母語的一部分。”今年所邀請的詩人都有十分鮮明的個人風格，為翻譯帶來了不少挑戰。我翻譯了兩位美國詩人的作品，其中一位是艾略特 · 溫伯格(Eliot Weinberger)，所翻譯的作品是他的長詩〈杜甫的一生〉。難度在何處？翻翻《母語的邊界》便可略知一二。

《母語的邊界》是與會詩人的詩選集，與《聲韻詩刊》合作在香港出版。選集中的每一首詩都有英文和中文兩個版本，譯本均直接譯自原文。《母語的邊界》有三個版本：限量紅色精裝毛邊精裝版（英文+簡體中文）；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的精裝版（英文+簡體中文）；《聲韻詩刊》特別專號平裝版（英文+繁體中文）。三個版本裝幀精美，各有特色。在內容上，繁體版更能體現原本的想法，有北島《歧路行》的〈序曲〉作為代序，有我的〈編輯後記〉，詩作也更全面一些。這些都是兩個簡體版沒有的內容，而且簡體版刪去了艾略特 · 溫伯格〈杜甫的一生〉(The Life of Tu Fu)的作者註及譯者信息。

刪去了作者註，讀者就未必了解溫伯格這首長詩的寫作過程。我貼出如下：

本集並非單篇詩作翻譯的集合，而是虛構的杜甫自傳，從杜甫詩中的思想、意象和典故中提取和改編而成。

十三世紀蒙古滅南宋時，抗元名士文天祥在獄中寫道：

余坐幽燕獄中無所為，誦杜詩，稍習諸所感興，因其五言，集為絕句。久之，得二百首。凡吾意所欲言者，子美先為代言之。

文天祥的目的是寫出熱愛南宋和激勵人心的詩歌，而他重新改寫並重新排列杜甫的詩句。我的寫作方法與此類似。將“獄中”替換為“疫情”，將“幽燕”替換為“紐約”，將“誦”替換為“讀”，將“絕句”替換為“蒙太奇”，將“二百首”替換為 “五十八首”。

溫伯格的效仿文天祥《集杜詩》的寫作方法，提取和改編杜甫詩中的思想、意象和典故，寫出了這部虛構的杜甫自傳，可謂震驚世界詩壇。那麼如何翻譯呢？我和溫伯格通過電郵就如何翻譯這部作品進行討論，並共同決定盡量以現代漢語來呈現英文原文，而不是拼貼杜甫的詩句。這種類似回譯的方式，就是我和溫伯格討論的結果了。我貼出其中一節如下：

仰首觀飛鳥。

回首，懷疑有人喚我。

作詩四首：

病柏，病橘，

枯椶，枯柟。

你問我近況：

還聽雁鳴迴響

戰馬奔騰而過。

宋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