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化”的鍾妮米曹

最近有緣翻譯黃楚喬的最新小說《壽司草邊的天堂》。黃楚喬生於一九五三年，是香港著名攝影師，也從事其他藝術和文學創作。她的攝影作品還收藏於M＋等各大博物館裡。翻譯黃楚喬的小說增進了我對加拿大傳奇歌手鍾妮米曹(Joni Mitchell)的了解。黃楚喬在小說中寫道：“米曹寫‘Slouching Towards Bethlehem’這首歌時受到愛爾蘭詩人葉芝的啟發，改編了葉芝的名作《第二次降臨》”，米曹的歌詞會深受詩人的青睞是不無道理的。

我最初認識她的名字是通過一本叫《十人詩選》的書，黃楚喬就是當中的一位。這本詩選收錄了十位香港詩人的作品，大部分都寫於一九七〇年代初，原先刊登於已故香港詩人梁秉鈞主編的《中國學生周報》中“詩之頁”。這批詩作後來都被認為具有“生活化”的特點，學者王家琪將之歸納為：“非政治化的個人日常生活，‘生活’專指香港的現實，其中又傾向日常現實而遠離政治現實；語言淺白似乎指接近平易的口語和敘述語調，明朗則是相對超現實主義詩潮的晦澀。”

那麼這種“生活化”的詩具體是如何呢？米曹歌詞的中譯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當時的《中國學生周報》的“詩之頁”出版過鍾妮米曹專號，梁秉鈞翻譯米曹的“Big Yellow Taxi” 部分歌詞如下：

他們拿走所有的樹

把它們放進一所樹的博物館

誰要看樹就得買

一元五角的入場券

事情可不是轉眼就過去？

不等到它消失

你還不曉得自己有過甚麼

他們鋪平天堂用來做停車場。

嗨農夫呵農夫

收起你的殺蟲藥吧

寧願給我有斑點的蘋果

也不要傷害鳥兒和蜜蜂

求求你！

事情可不是轉眼就過去？

不等到它消失

你還不曉得自己有過甚麼

他們鋪平天堂

用來做停車場

他緊接着解釋：“這首歌真了不起，是不是？並不是指甚麼明朗。而是她說得那麼自然，那麼美麗。詩不就是這樣了？……這不是很了不起麼？用一首歌來說出自己真正想要說的話，用最自然的方式來說出自己的想法。”

在今天看來，作為一首譯詩，也許很多讀者會覺得語言比較平淡。可是在那個年代的香港，詩不是受意識形態操控而引吭高歌，就是墮入超現實主義的深淵而變得晦澀難明，再有新古典風格的興起。“生活化”的語言想必曾帶來一股新鮮空氣，翻譯也從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呢！任何一種詩歌語言在具體的歷史文化語境中誕生，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宋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