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選擇的那條路是否充滿芬芳？

——觀《不夠善良的我們》

二○二四年上半年被討論得最多的電視劇之一有可能是《不夠善良的我們》，它之所以吸睛，除了那帶有批判意味的題目外，還有關於女性在職場、生活、婚姻裡該如何作選擇。如果嘗試用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教授Edward Tory Higgins提出的“自我差距理論”，以三種不同的自我：真實我、應該我、理想我，或許能較清晰去了解劇中主角們架構於自身與社會之間的關係圖鑑，以及他們該如何為人生作最佳的設定。

當揭開劇集的面紗後，儼然發現兩位女主角Rebecca（許瑋甯飾）和簡慶芬（林依晨飾）分別代表了事業有成卻單身，以及已婚但事業一般的兩個女性族群，而二人看似沒有交集，卻因為一個男人而“糾纏”在一起。她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會透過社交平台去窺探對方的生活，並想像對方的生活有多美好，單身嫉妒已婚的家庭幸福美滿，已婚羨慕單身的生活自由自在，她們都停留在表面的文字中，且將對方視為假想敵，總覺得未選擇的那條路充滿了芬芳。

Rebecca的角色代表了單身一族，雖然她的事業上頗有成就，但卻對差點娶她的前任念念不忘。當年的她因為前任的媽媽討厭自己而選擇離開他，編劇杜撰這個角色，或許也是要符合作為“廿四孝女友”該有的樣子吧，Rebecca用退出的方式讓男友去履行該有的孝道。Rebecca一生內耗的關鍵在於敢愛不敢恨，明明前男友並沒有對她很好，明明上司當她是玩物，明明曖昧的小鮮肉對他也是缺乏責任心，但她卻選擇處處包容、忍讓、順從，以至於她的種種行為雖然看似都很善良，其實這樣的善良也只是對他人而已，並不包括她自己。

與Rebecca相比，簡慶芬更是“變本加厲”，她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在公司裡是個擅長社交、討人喜歡的好員工，在家裡是順從聽話的好老婆、好媳婦，也是一個好媽媽。從頭到腳、從上到下，看似完美的人物設定背後，最終因為長期照顧婆婆而情緒崩潰。其崩潰點不是婆婆臨終時關懷她有多艱辛，而是她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迎合那個看似搶手的老公，是為了符合社會對作為一個老婆、媳婦、媽媽和員工的期待。簡慶芬每日圍着兒子、老公、婆婆等人，她付出所有時間、精力，以及情緒價值，換來卻是一句“謝謝，你是一個好人”。她把一生大半時間付諸實踐社會期待範圍內的女性模樣，她的每一步、每個決定都只能以他人為先、也必須以他人為主，永遠處於被動的狀態，以善良犧牲自己的全部。除了Rebecca和簡慶芬外，還有全身心投入一間公司裡，放棄跳槽機會、放棄婚姻的Christine（謝盈萱飾），以及為親生妹妹不顧一切的Rebecca哥哥張志豪（柯宇綸飾）等。

當人類身處社會關係時，總會被提醒你該做甚麼事、成為怎樣的人，時刻想着社會所期待的理想生活、成功例子是如何，這些種種都讓人容易忘卻“真實我”是甚麼樣子。而《不夠善良的我們》以短短八集來討論人類是否應該去做所有人都做的事，是否應該去尋求所有人都在尋求的快感，是否應該符合社會期待，是否應該成為被社會“量產”出來的標準人類，從而失去自我、失去個性？劇中有一幕場景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當加班很晚後回家的Rebecca推開家門，丈夫質問她：“明天再吃便當我就翻臉咯”，她哽咽道：“那我明天早點下班，五菜一湯好不好？”諷刺的這僅是停留在一個已婚的“媽寶男”夢中，一個被傳統觀念束縛、被社會量化出來的男人，他的家庭配有太太、兒子，然而步入中年的他，不但發福還“發夢”想要娶前女友為他做五菜一湯。以此揭開人性的滑稽面向“沒有得到的，永遠更迷人”，而得到後又要對方成為“量產”人。

伊莎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