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甚麼高興？

畢業快樂，新婚快樂，節日快樂……就連分手都要快樂，每每送祝福時，似乎只能希望對方高興，就好像畢業就不該驚慌，新婚就不該焦慮，我們莫名地渴求着天天快樂，同時也在天天欺騙自己，我很快樂。難道說，人類存活下來的最終目的，就是快樂嗎？

在將近十年前觀看《玩轉腦朋友》時，我並不相信快樂能夠成為生活的主軸，也不希望快樂成為生活的主軸，如今到戲院觀看續集時亦然。我不是要拒絕樂事發生，也無意去找自己麻煩，只是在思考快樂這種情緒時，得到的感受多半都是過去式，快樂、喜悅或高興，往往都只存在於回憶裡，而最能在當下擁抱着我的，多半是焦慮或憂傷，也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負面情緒。

在唱片還有A、B兩面的年代，就算不是派台的熱門歌曲，只要能觸動內心的，我都願意反覆去聽。一輩子能夠遇上的感動不多，所以也就不要去區分甚麼正面、負面。像夢一場，我也有過一段感官失能的日子，期間不能哭，不能笑，身旁的人都盼着我能快樂起來，而在夢裡的我只想痛哭一場，為甚麼要高興呢？人若沉淪，在快要窒息的時候，拼了命想要抓住的，起碼也得是個氧氣面罩，而不會是隻微笑的黃色小鴨。

在體現認知理論中，真正誘發情緒的是身體表現。我笑，所以我快樂，而並非因為我快樂，所以我笑，這在某層度上顛覆了身心二元論，所以我才會相信人的行為能夠影響情緒；所以我也嘗試過所謂的笑功，起床後就大笑，無論高興與否，就算沮喪也要大笑，像驅除惡靈的咒語，然而我並不快樂。

大笑過後，某次我在做飯切洋蔥時掉了眼淚。人為何不能追求悲傷，如果為一件好事流淚，是否值得被嘉許；如果為一件壞事而高興，這快樂又是否該被譴責。我們到底為甚麼高興？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