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夢幻樂園

如果有人問人類世界是否有烏托邦，你可能會想到迪士尼樂園。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奧蘭多，就有佔地面積一萬二千二百公頃的迪士尼世界度假區，據說遊客至少要在園區內住三天，才能走馬觀花一遍遊樂設施。

只要踏進馬卡龍色的夢幻王國，與米老鼠、唐老鴨、巴斯光年、花仙子等的經典IP形象互動，相信你會忘記所有來自現實的煩惱——樂園裡精美的城堡、廣闊的人造湖、絢爛的煙火……才是你眼前的現實。這當然是用金錢堆積而起的烏托邦，度假區的入場券與酒店住宿費用高昂，並非普通工薪階層家庭所能負擔，更遑論美國劇情片《歡迎光臨夢幻樂園》(The Florida Project)裡的小女孩Moonee了。

《歡迎光臨夢幻樂園》在二〇一七年上映，由西恩 · 貝克(Sean Baker)執導。“佛羅里達樂園”是內地譯名，筆者認為內地的直譯片名更顯出電影原本的質地：佛羅里達州既然有迪士尼樂園，那麼Moonee與媽媽、夥伴們在貧民窟居住的汽車旅館，何不為她在充斥着酒精、毒品、性交易的成人世界裡，用兒童特有的天真無畏，搭建起的小小樂園呢？

影片中，Moonee和小夥伴們的娛樂，並非像其他城市小孩那樣：坐在沙發上，吃着薯片打電動，好像人生的煩惱只有考試和功課。反而，他們的日常是穿梭於汽車旅館的樓梯、大廳、停車場和沒有空調的走廊，甚至會朝鄰居家的車吐口水，罵着“Go home,rachet bitch”（回家吧，臭婊子）之類的髒話。粗鄙之語，理所應當不會出現在孩童的嘴裡，但導演卻有意打破了觀眾對於童稚的想像。Moonee與夥伴們，嫻熟地說着極度成人化的用語，這一怪誕的景象就已與他們身着的高飽和色T恤、汽車旅館明豔的色彩以及迪士尼度假區的氛圍，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容置疑，導演有意讓敘事不過多摻雜現實社會的殘酷。譬如在鏡頭外，身為觀眾的我們都知道汽車旅館帶有廉價的氣息，幾乎不會有家庭將之視作得以安居的“巢穴”。影片始終是以Moonee的視角展開，在她的眼裡，即便年輕的母親把嫖客帶回住所，她也能似懂非懂地坐在浴缸裡自得其樂；旅館經理雖然有着嚴肅的外表，但是他會陪孩子們吃冰淇淋，趕跑戀童癖；Moonee沒有錢到迪士尼玩耍，卻能夠與夥伴手牽手在家門前看樂園升起的煙花。

有人曾評，《歡迎光臨夢幻樂園》的畫面色彩頗有魏斯 · 安德森(Wesley Wales Anderson)的風格，汽車旅館的外牆便是由大面積的紫羅蘭色與奶黃色組成，乃至每一幀的畫面，都幾乎是繽紛的馬卡龍色。我們不妨試想，在影片彩虹色基調的背後，正是導演西恩 · 貝克

對美國階級固化與社會貧富懸殊的戲謔諷刺，就好比——富人有他們的主題樂園，但在貧民窟生活的人，也在盡力地為自己構築一個童話王國。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