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睡美人不再“甦醒”

公主被邪惡仙女詛咒，長眠直至王子的親吻解開咒語，讓她和整個王國甦醒，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個溫馨的故事是經典童話《睡美人》的典範。然而，今年以“奇 · 遇”為主題的澳門藝術節，一場全新的當代芭蕾舞劇《睡美人》以後現代和黑暗風格呈現，顛覆了大眾對傳統故事和舞台劇的固有認知。

這次的演出不同於以往，沒有華麗的城堡，沒有王子救贖的親吻，甚至觀眾也無法確認誰才是公主。舞台佈置以可調整簾幕的高度的紅盒子為場景，紅色燈光高飽和度地籠罩整個場景，營造出詭異而陰森的氛圍。舞者們身穿白色蛋糕裙，機械地重複着僵硬的動作。燈光隨意切換成綠色、藍色，音樂營造出持續恐怖的氛圍。每個場景都像是沉睡中公主無法醒來的夢境，彷彿陷入一個舒適卻困獸之鬥的世界。每位舞者都代表着睡美人的思緒，渴望逃離卻困於無盡循環之中，試圖反抗卻不斷重複同一個地方。最終，她們帶着怖意的笑容，拆除整個舞台，脫去虛僞的裝飾，破壞周遭的環境，在整個劇場舞台和暴露的後台狂奔、尖叫嘶吼，將所有真實的現實毫不掩飾地展現出來。

這套《睡美人》舞劇與傳統的故事劇場演出截然不同，可能與大眾的期待有較大的落差，甚至引起觀眾對其與《睡美人》故事的聯繫之疑。

然而，在筆者看來，這部當代芭蕾舞劇《睡美人》更多地探討了精神性的表達，它更像是一場意識流表達的演出。紅盒子宛如一個無法醒來的夢境，亦是一個舒適的圈套。假如睡美人不再甦醒，這個故事會如何演變？而若睡美人在現代醒來，她將有如何感受？通過緊張的氣氛演繹《睡美人》故事，這部舞劇加深觀衆對其複雜且深刻的觀感。作為觀眾，我們是否也在“沉睡”之中？我們是否已經準備好“醒來”？我們渴望有所改變，但我們也渴望活在夢中。這是一種複雜的情緒，也是每個人都面臨的困境。

為什麼至今我們對這些經典童話仍然感到好奇？重新演繹經典作品對我們有甚麼吸引力呢？作為觀眾，這類的作品不僅喚起了我們對童話的懷舊情懷，同時也讓我們好奇經典故事如何在現金仍然存在新的發展。編舞及導演馬可 · 莫勞在二〇二二年的採訪中表示：“為何製作《睡美人》？這個故事還有什麼意義？故事古老、內容過時，與當今世界再無任何關聯……王子拯救公主的那段劇情在今天已不再令人聯想到愛情。故事的結尾被認為是性暴力，非愛的表現；王子沒有得到公主同意就吻她。我們還能從中學到什麼呢？這個童話的情節之所以能引起我的興趣，只是因為能從中找到悖論的存在。”隨着時代的變遷，在不同的社會思潮下，我們都能從經典故事中找到可以討論的空間。這些作品展示了不同時代的藝術家們，他們處於不同的社會環境，用肢體語言表達這些風靡全球的經典故事的方式和核心理念也有所不同，延展下去是這類題材的新發展出路。

經典作品的再創作，一直以來都是劇場界的熱門題材。著名的英國編舞家Matthew Bourne，首創全雄性天鵝演員的芭蕾舞劇《天鵝湖》，打破性別刻板並探討同性問題。青年藝術家Ann Liv Young在美國的實驗劇場中以戲謔憤怒的表演方式，演藝《白雪公主》這個作品。西安戰士雜技團創作的雜技芭蕾劇《天鵝湖》，則以一連串驚人的馬戲奇觀舞蹈抓住觀眾的注意力。而現在里昂歌劇院的芭蕾舞劇《睡美人》，已經超越了故事本身想要傳達的美好幻想，是以現實和現代的思辨，對其內容進行了延伸和探討。這類再創作作品不斷打破原有舞台呈現方式的限制，結合多樣性的舞台技術和視覺效果，創造了各種不同角度的哲學思考。觀眾們不僅感受到舞台演出的新鮮感，同時也被帶出新的疑問，激發更深層次的思考。這也是戲劇演出探索的新出路和新

發現。

秋 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