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迴圈在這破碎的四月
“焦阿古感覺左胸部空空無力。現在,四月就染上了一種藍色的疼痛……”
讀完這本書,對這句話格外印象深刻。其根本原因並不需要遮遮掩掩,只需引用一句薩特曾經說過的話,那就是:“我現在過得十分痛苦。”
對於主人公焦阿古而言,他彷彿生活在一個由馬爾克斯為他量身定做的世界一樣,那種恢詭譎怪以及魔幻的現實,既帶着卡夫卡《城堡》中那樣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同時又具有陀思妥耶夫斯基般細膩的內心掙扎。
小說的設定就圍繞着阿爾巴尼亞曾有過的特殊習俗展開,根據阿爾巴尼亞北部高原的法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種漢謨拉比式的報復不僅不是犯罪,反而還是法律意義上的責任與義務。這意味着,假如一個人的親人被殺死,那麼這個人就有義務為親人報仇。這種設定雖然乍看之下荒唐無稽,但是一旦注意到其背後森嚴的歷史背景和事實,人們就不得不倒吸一口涼氣,然後隨即而來的是一股你在閱讀《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才會有的恐懼感。
這種恐懼感在於人們清楚意識到悲劇的發生是不可避免的。因為當焦阿古的哥哥被殺死後,一個恐怖的宿命就已經被確立。那就是焦阿古必須為哥哥復仇,而他完成復仇後,很快也會有人找上他的門來。這是一個多麼悲哀的故事,同時它又真實到讓人透不過氣來。因為無論是誰都不得不承認,這種愚蠢的、落後的,甚至是有些可笑的冤冤相報正在世界上任意的一個角落裡日夜不停上演着。
薩特堅信人的一生是荒誕且毫無意義的,任何試圖追尋人生意義的努力都是徒勞。而加繆則認為,人生哪怕是如同西西弗那樣,在做着推石頭上山又滾下來的無用功,這種努力本身也是光榮的。《破碎的四月》的作家伊斯瑪依爾 · 卡達萊,這位外貌上與薩特暗合的作家,他的文字彷彿是這場世紀爭論遲來的註腳。人們即便讀完了這部小說,也未必能準確道出作者的真實觀點,就如同由小說改編的電影《太陽背後》,儘管人物都充滿了仇恨,但是電影結尾仍然暗示眾人最後走向了寬容。這似乎在告訴我們,儘管身處黑暗之中,人性卻仍然能夠閃出丁點的力量和光芒。
然而在小說裡,恐怕讀者很難領悟到電影改編所希望傳遞出的積極信號。就好比人們經常笑談的那樣,假如你看不下去電影版《活着》,那麼就千萬不要翻開余華所寫的原著。
這句話我也要送給感到好奇的讀者們,但我又想要多說那麼一句話:“倘若你的生活未曾讓你體驗過幾乎讓人堅持不下去的窒息感,那麼你就千萬不要翻開這本書。”因為這本荒誕的小說,是苦難中順着淚水才能嚼出味道的書。
留雨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