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的濕熱
連日傾盆大雨,街上行人衣履盡濕。這種濕的程度可以用“淋漓”兩字形容,如傣族的潑水節一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這是白居易感觸的眼淚,因為流得最多,致令青衫濕,但無論如何,總比不上雨淋、潑水之濕。廚房階磚、鹽倉土地這類,又是另一種濕,稱之為鹹濕。二次大戰結束後,稱曾經做過漢奸者為“濕過水”的,這種濕最不光彩。那個時候稱貨幣曰“濕柴”。其實這些“柴”並不濕,真正的濕柴是那首詩說的:“賣得鮮魚二百錢,糴來炊飯放歸船。拔來濕葦燒難着,晒在垂楊古岸邊。”濕葦,名副其實是濕柴。
有一種濕最令人感到不舒服,這是大汗淋漓,既熱又濕,濕在底衫(背心)上,這背心黐附於肉體上,很不是味道。這種感覺謂之“濕納納”。劉禹錫的《踏歌詞》:“屯門積日無回飈,滄波不歸成踏潮……翌日風回沴氣消,歸濤納納景昭昭。”還有劉向《九歎 · 逢紛》:“裳襜襜而含風兮,衣納納而掩露。”王逸注云:“納納,濡濕也。”《說文 · 糸部》:“納,絲濕納納也。”這本指絲的濡濕,後引申為衣服的黏着為“濕納納”。
時序已屆孟夏,雖謂“食過五月糭,寒衣冚落槓。”但在這“乍暖還寒時候”,熱起來全身是汗,隨時變得“濕納納”。
《廣韻 · 緝韻》:“,濕。”《廣韻》乃宋代的韻書,可以想像這個“”字並非今日始有,可以相信那種悶熱而黐身的濕,可以寫成“濕納納”,也可作“濕”。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很多前衛的商場標榜“冷氣開放”,足見濕的“汗淋”人士仍多,到了今天,“濕”一語行將消失。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