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太虛唯心

讀清人書法絕句

陳懷萱

緇門龍象氣如虹，革命僧伽貫始終。

起信權衡論唯識，人生佛教出天童。

釋太虛為近世大德，博通三藏，畢生致力佛教改革，為中國佛教闢一新境，人以是稱之。光緒十六年出生，民國三十六年示寂於上海玉佛寺，錢仲聯《清詩紀事》收錄清人著作，道釋卷有太虛篇什，予遂依其例。大師浙江崇德人，俗姓呂，法名唯心，字太虛，以字行。年十五於蘇州小九華寺出家，同年於寧波天童寺受具足戒，戒師八指頭陀寄禪見其神慧，薦於水月法師，研讀《楞嚴》、《法華》。又於南京祗洹精舍從楊仁山學佛經，從蘇曼殊學英文。結識革命僧人棲雲，讀康有為《大同書》，梁啟超《新民說》，章太炎《告佛子書》、《告白衣書》，嚴復《天演論》，譚嗣同《仁學》，為之心折。宣統時駐錫廣州白雲山雙溪寺，結交朱執信、潘達微等，頗與革命黨人往來，有大志。迨廣州起義失敗，七十二義士殉難，作《弔黃花崗》七古哀之。知為官府所偵緝，作《雜感》兩首云：“書劍聚成千古恨，英雄都化兩間塵。從今刪卻閒愁苦，臥看荒荒大陸淪。”“孤吟斷送春三月，萬事都歸夢一場。護取壁間雙寶劍，休教黑夜露光芒。”讀托爾斯泰、巴枯寧、蒲魯東、克魯泡特金、馬克思等譯著，思想乃由君主立憲而國民革命，而社會革命，而無政府主義。中歲弘法於英法德美諸國，抗戰時赴南洋宣傳抗日。有感於“我國佛教之不發達，以佛學局於僧界，以僧界局於方外阻之也。其以僧界局，方外拘者，皆取形式而不取精神者耳”，畢生致力改革僧伽，提出組織革命，改革宗派制度；財產革命，寺產歸公，興辦慈善，培育僧才；學理革命，注意現生，發願成佛，先立志作人，人成即佛成。嘗謂“脫有馬鳴、龍樹、無著、天親其人，乘此世界文明過渡之潮流，安知其不能化而為世界佛教之中興與全盛時代乎。人能宏道，非道宏人，歷史第為英雄之譜牒，寧不信哉”，“斯余所以一念及而今而後之佛教，每不禁英雄佛子是祝焉”，顧頗以其道自任。組織佛教協進會，主武昌佛堂院、閩南佛學院，與章太炎在滬結覺社，出版《海潮音》，提倡“人生佛教”。佛學與歐陽竟無異旨，謂馬鳴《大乘起信論》可證圓成實性，無悖於唯識宗。謂“善學佛者，依心不依古，依義不依語，隨時變通，巧逗人意。依天然界、進化界種種學問，種種藝術，發明真理，裨益有情，是謂行菩薩道，布施佛法。終不以佛所未說而自畫，佛所已說而自泥，埋沒己靈，人云亦云。”有《太虛大師全書》。此太虛行書偈語，其詞曰：“常以清淨心，恭敬十方佛，以及如來法，六和諸聖眾。”款識“宏輝先生雅屬。釋太虛。”引首鈐白文長方“太虛”，款下鈐朱文“太虛”、白文“行腳僧”。大師不以書名，第字以人重，以筆墨作佛事，益覺其可親。六和，身和同住，口和無諍，意和同悅，戒和同修，見和同解，利和同均，可謂善頌善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