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下的環球經歷
新冠疫情全球緩和後,世界各地重新出現久違的旅遊人潮,只見機場、碼頭、火車站,甚至高速公路上,都擁入旅客與車陣,人們臉上綻放的笑容,彷彿久旱逢甘霖般,一掃過去被疫情籠罩的陰霾。重讀來自英國蓋瑞(Gary Alliss)好友的來信,這位平日喜好搭郵輪旅行的高爾夫巡迴賽教練,分享個人在二○二○年春的環球郵輪上,看到各國因應疫情時的慌亂與冷暖。
旅程之初,他們夫婦一共攜帶四件三十二公斤托運行李箱,與四件十六公斤隨身行李,趕到法國馬賽港,參加一艘擁有來自五十二國旅客、五十五國工作人員、為期近四個月的環球郵輪。在兩千名乘客中,三分之二為法國人,德國人佔第二位,英國人不到二十人,南非十人,加拿大十二人,美國人不到百人,澳洲八十人。其餘還有少數來自意大利、西班牙與北歐等旅客。至於船上九百多名工作人員中,大多數來自印尼、薩摩亞、馬達加斯加、摩洛哥,少數來自意大利與東歐。其中,工作人員多屬年輕族群,而乘客則不乏七、八十歲的退休族,他們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着輪椅,都是為了實現環遊世界夢想而來的。許多人早在一、兩年前就訂下行程,哪怕出發前已聽到零星的疫情案例。
這艘郵輪是由一位身經百戰的意大利籍船長所領航,儘管後來的行程因疫情而被迫改變,卻仍創下全程“零感染率”的佳績!三年後這位船長捲土重來,帶領同一艘郵輪完成環球壯舉,令人感佩。只是二○二○年春這一旅程,還是出現三起遺憾事件,包括:航行之初的某個清晨,有直升機前來接運一位男性長者,送往西班牙阿利坎特緊急就醫。三個月後在斯里蘭卡外海,七十五歲的德國太太身染重病,被斯國海軍接走,但隨行的先生因疫情期間被拒入境,落得老太太最後孤獨病逝他鄉。接着幾周後經過蘇伊士運河,另一位老先生因病被埃及拒收後,改由以色列派醫療直升機,在紅海的波濤洶湧中接走,讓全船人員目睹以國醫療團隊與飛行員的高度專業英勇行徑。
沿途還經過許多南太平洋的遙遠小島,如著名的復活節島、庫克群島及大溪地等,後來都因疫情而相繼封島。在所有船舶停駛後,只能仰賴唯一的空運,與世界隔離兩、三年的海上孤島。島上居民如何走過這段歲月,少有人知曉。甚至連有“世界盡頭”之稱的阿根廷烏斯懷亞城市,也一度被世人遺忘。
蓋瑞在途中,還無端遭遇家犬襲擊;在某位自稱名喚“沒有用”(Useless)導遊帶領下,造訪一座百餘年前的食人族島。島上迄今的監獄囚犯只需周一到周五服刑、不准離島,其餘周末還可回家團聚。蓋瑞因此行而有機會近距離比較英、法兩國人民對服裝時尚的態度。他認為“追求時尚”已成法國人的終生志業,尤其好以圍巾作裝飾,哪怕只在毛衣上披戴一條圍巾,其架式只有意大利富人能夠相比。法國人時時刻刻愛用圍巾,哪怕是在清晨甲板上慢跑、健身房運動、餐廳中吃飯、圖書館玩橋牌、舞廳中跳舞,甚至打乒乓球或曬日光浴,身上都要戴條圍巾!尤其是法國婦女,無論是身穿洋裝、短裙、休閒褲、戴太陽眼鏡或穿高跟鞋,她們都會注意到如何提臀、縮腹與挺直腰桿的走路姿勢。總之,在引領全球時尚方面,連素有穿着高雅的英國紳士,也比不上法國男人隨意一襲休閒服的氣派!
隨着疫情的逐漸擴散,在行程的第三個月開始遭遇沿途港口的拒絕入境,還一度出現海上七艘郵輪並行流浪的壯觀景象,還飽受一些政客趁機利用假訊息,散佈郵輪都是病船等污名。最後船上的法國旅客與印尼工作人員,只得集體寫信給政府請願,才獲得開港或專機接駁等回應。而部分美、日旅客也在沿途獲准入境,先行返國。一路上,無論碼頭或機場檢疫,都如臨大敵般全副武裝,檢查森嚴。大眾運輸系統也因萬人空巷而停擺。旅客只能獨自拖着大行李箱走路,等候一、二個鐘頭才有計程車姍姍來遲。
總之,二○二○年的環球之旅,讓人意外地學到:在疫情下,人們必須仰賴“堅毅與互助”挺過來!
周祝瑛(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