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醫所的早晨

在瘋堂斜巷，望德堂正門的右側，有一棟主體為兩層的石質建築，在其門口貼橫批的位置，寫有“清安醫所”四個字。如果是不明就裏的遊客，可能會誤以為這是一處普通的醫療診所。其實，此處是為相關人士提供的善終之所。

有好些年，在不同的季節，但都是早上九點左右，我從瘋堂斜巷路過，看到望德堂廣場前的鐵柵門沒關閉，便會拐進去，看看那座澳門曾經的主教座堂，看看那座曾經的痳瘋病醫院。卻總能看到一些老人，從醫所裏面，陸續被用輪椅推出。夏天的時候，太陽光線正好被望德堂擋住，他們就待在屋蔭之下。冬天的時候，則會被推到太陽底下。看着那一群病殃殃又老態龍鍾的長者，總能湧現一些對生活的感慨。

多數老人，都是行動不便了，輪椅就成了他們進出醫所的代步工具。有的老人，手抖，握不住電動剃鬚刀，剃鬍鬚都需要護工幫助；有的老人，手腳已經僵硬，連喝水都需要送餵；有的老人，如果護工不糾正，脖頸總是歪斜到一邊。也有的老人，還能與護工傳遞拍打氣球，你來我往，運動兼玩耍。如若氣球被護工拍偏，蹦到了旁邊，他們就高興得如同孩子一般，咧嘴微笑。這可能也是他們僅有的娛樂節目吧！

極個別的老人，在護工的陪同甚或攙扶下，也能在聖堂前地，慢慢悠悠的轉幾個圈。有限的活動，於他們，也算得上是奢侈了。

緊挨醫所的外牆，有一石製的十字架，底座刻有拉丁文“CRVXDAES PERANCE ANO1637”，大意是望德十字1637。但這是望德堂的歷史。有關資料記載，清安醫所是一八五八年由原澳門教區司鐸創建，初設馬忌士街北閘，後被毀壞。一八九五年，華籍教友集資重建於現址。一度作為醫舍，並設廉價診所。這就是醫所的歷史。

只要不颳風下雨，每天早晨，護工們都會把老人們推出來。在更開闊的地方，呼吸新鮮空氣，怎麼都好過整天呆在逼仄的醫所內。

從老人們渾濁或無望的眼神裏，我們所能讀到的只有平靜。如同他們從不喧嘩，或者野蠻歡笑一般。世間的紛爭，對財富的追求，對情感的爭執，於他們，都屬過眼雲煙吧！

而在路人眼裏，那些老人，是不是頭一次所見的同一批人，其實無關緊要。肯定，有的走了，有的又進去了。這也就是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吧。但是，他們不是被遺棄，因為醫所有專業的護理人員，有二十四小時的看護。有好過親人親自陪護的諸多便利條件，他們才被送到那裏，從容、安詳又有尊嚴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而醫所，也是值得託付的所在。二○○五年時，特區政府授予其仁愛功績勳章，就是力證。

清安醫所的早晨總是安靜又祥和。有小鳥在望德堂廣場覓食，時而飛起，時而降落。那一群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可能在小鳥的視覺裏，就如同雕塑吧！對牠們構不成任何的威脅。

盧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