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岐烏冬
有沒有人會爲了吃一碗讚岐烏冬去讚岐?我想是有的,就好像一定有人爲了吃一碗蘭州拉麵去蘭州。讚岐在哪裡?讚岐已經不叫讚岐了,讚岐現在叫做香川,香川又在哪裡?香川在日本四國,從中國香港和上海都有飛機去香川,一個小小的機場,叫做高松機場。
高松機場的烏冬吃過一回,不是一落地,而是等飛機的時候,竟然很好吃。吃完麵又帶了一盒走,再想起來煮來吃,已經過了保鮮期,全盒失效。
也去過離機場最近的一間烏冬麵館,專門由市區開車去,店堂通透,擺開一桌配料,倒像是一間大食堂。後來去機場,又見到那間麵館的招牌,朋友說已經不那麽好吃了,這才隔了五六年。
站在高松車站前,對面一座標誌塔,塔頂一間觀光餐廳,二樓三樓都有麵館,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今年再去,只開了一樓,售賣香川旅遊紀念品,三盆糖、小豆島的橄欖油、烏冬麵國的戀人白色餅乾。
高松車站的烏冬麵館也只去過一回,麵吃到一半,收到出版社的清樣,當天下印廠,於是,坐在烏冬麵館,校起稿來,校完,麵已冷透,仍是好吃。
香川每一條巷子深處,都會有一間烏冬麵館,快餐自助,或者代代經營的夫妻老婆店,我都沒有去過。對於香川來說,我與其他匆忙旅行者也沒有什麽分別。
朋友講香川的烏冬店家不僅講究麵的顔值也講究店舖的顏值,但最講究的是人情味。
朋友住在香川快要二十年,去過很多烏冬麵館,但她一直記得那一家,那一天。那一天,她只是要離開,離開經常走的路,直往山裏去。已近黃昏,她停下了車,在車裏坐了好一會兒,下車,大片的稻田,她一個人站在田邊,也站了好一會。路邊一間老烏冬店,她進了店。天色已暗,庭院裏亮起了燈,老闆娘在門口迎接。落了座,服務生端來茶水,一句,剛下班吧,工作辛苦了。疲憊極了的她,眼睛開始潮濕。吃完麵走出庭院,月色已高,又在庭院裏靜坐了一會,重新打起精神。
即便有苦惱,但有這樣美妙的月色和烏冬麵還有什麽可抱怨的?朋友說,感謝這冥冥中的安排,明天,我們還是要努力,並且告誡自己不忘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離開香川,行李箱被朋友塞滿烏冬麵手信,保鮮期那麽短的烏冬麵,不馬上吃完就會對不起朋友的情誼。
於是,一回家就煮一碗吃,那就生出了錯覺,自己仍在香川,仍與朋友在一起,歡笑,擁抱,一起吃麵。
周潔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