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按停了的檳城
一月底的檳城,三十幾度的熱浪縈繞,日光探入如妖女之手,被觸摸的地方着了火般灼熱。從渡輪下來,吹着濕濕熱熱的海風,眼前穿梭的南洋海濱特有膚色的人們,穿着吊帶背心站在路邊吃冰的遊客,汲着人字拖和我一樣排隊等候巴士的初來者,我在一陣暈眩中適應着突然到來的夏季,像是搭乘的是一趟穿越時空的機器,倏忽一下就來到截然不同的季節。
我喜歡熱帶的一個原因是,永遠在過夏天。
當別的地方都在過專屬的季節,這裡像是幫我把時間按停了下來,無論我什麼時候來,都能停留在一個熱烈的、張揚的夏季裡,為我提供一種時間永不消逝的幻覺。永恆的、在指尖旋轉的夏季,一束束陽光所炙烤的地面,也被一蓬蓬急雨敲打。
檳城不僅一直停留在夏天,還像是一直停留在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中國,也不知道是否那會很多華人移民過去之後留下的生活痕跡一直保留至今,總之無論從居民洋樓、飲食習慣還是消費水平,都停留在過去的感覺。三塊錢港元一杯的咖啡,除了檳城,我不知道哪裡還有得喝。
當然,喝起來可能也和九十年代的咖啡差不多?
不知道華人紛紛嚮往這裡移民的時候檳城經濟如何,如今表面看來只覺蕭條,但這種蕭條下人們的生活倒是自得其樂,閒適自在。我所住的民宿前檯正好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華人,與他聊天的時候提到自己的月薪也不過一千多馬幣,我問他:“這個收入足夠你家庭的花費嗎?”
“不夠啊,我只是來消磨時間,年輕時候我有做投資有積蓄。”他說。
我問他是否想過到其他地方去生活,他搖頭。我說,“這裡沒有明顯四季之分,不會覺得枯燥無聊?”
“不會,這裡一年四季只穿一件短袖就夠,輕易利落。以前冬天去美國、英國玩,穿得臃腫笨重,太麻煩了,不習慣,”他說,“我們很少羨慕四季。”
葛 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