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焚抗議路

美國東岸時間，二月二十五日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在社交媒體上突然出現一名年輕美國現役空軍布什內爾(Aaron Bushnell)，他在美國首都華盛頓往駐當地的以色列大使館方向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表示，他不想再參與以色列在加沙的種族滅絕軍事行動，他要用最極端的方式來抗議，隨後站在以色列大使館門前向自己身上淋汽油，燃點一把火，在火光熊熊中用盡最後一口氣高呼：解放巴勒斯坦。

這個畫面很震撼，足以與一九六三年越南和尚釋廣德為護教自焚那一幕相比。美聯社記者Malcolm Browne把和尚自焚情景拍下，後來獲普立兹獎的系列照片，被稱為《燃燒的僧侶》，震驚世界和美國上下朝野，時任美國總統肯尼迪表示：“歷史上從未有一張照片那樣讓全世界激動”。照片一出令當時的南越總統吳廷琰政權立刻倒數，他對佛教徒所進行的壓迫和屠殺得到懲罰。

好了，即使二○一○年底突尼斯一名年輕小販抗議貪腐警察向他霸凌，迫他走入絕路，他亦用自焚方式向世人宣示他的悲憤，這一把火竟在阿拉伯世界燃燒起一場革命來，而突尼斯時任總統本 · 阿里亦因此倒台流亡海外。可是，布什內爾又可以發揮多大影響呢？相信在美以兩國強大的輿論控制下，布什內爾不久便會給人遺忘了。

布什內爾自焚而亡後，他自拍的自焚過程很快便在社交媒體下架，美國媒體沒有多少報道，拜登更不會如肯尼迪說甚麽，歐洲媒體也如是，似乎只是小事一宗，不過在社交媒體上至今還有些兒熱烈討論，特別在反戰圈子。

無論如何，自美國“九 · 一一”進行多場所謂反恐戰，美軍出現極端情緒甚至走上自殺之路的數目不斷增加，大國窮兵黷武，除了平民百姓不知就裡成為犧牲品外，原來軍人一樣承受苦果。我留意到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統計，美軍退伍回國後自殺數字比在戰場上的死亡數字為多。現時在美國平均每天有二十二名美軍自殺。一位美國精神健康學家指出，每天二十二名只是最低的估計，還有不少軍人雖不至自殺，但卻患上嚴重創傷後遺症。

戰爭受害者固然身心大受打擊，戰爭加害者也得苦果自嘗。不知道那些發動戰爭的強國領袖們，晚上有沒有做噩夢？一聲令下，殺人機器開動，其所帶來的不僅是先進武器下的亡魂，後遺症猶如蝴蝶效應，影響可謂十分廣泛。

我曾在中東地區探訪難民，聽他們的故事，加上我亦曾在前線目擊過他們的苦難，一時間有一種難以承受的痛楚，湧上心頭。每當向別人轉述他們的故事，根本無法完全說出來。即使成為劊子手的軍人，這包括美軍和以色列軍人，其實他們一樣可以患上嚴重的精神創傷後遺症，引發極端情緒反應。可惡的是，戰爭發動者及其共謀者，為少數者隱藏的利益，不惜把子弟兵送上戰場，連老百姓的無辜生命也犧牲掉了，製造連場悲劇，難怪《孫子兵法》這樣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張翠容（香港戰地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