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

西洋詩歌裏面，很多有關男女愛情的戀歌。如果把它們剔除恐怕會叫西洋“詩藏”，大大失色。然而，中國的詩歌，無論在質在量，戀歌佔的比例都很少。其實，秦漢以前並不是這樣的。

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是世所公認有關男女愛情的偉大作品，羅密歐與茱麗葉兩家族不和，但他們兩人相戀，秘密結婚，希望能說服兩家和好。然而，還未向雙方家長道出真相之先，在一場被逼的決鬥中羅密歐殺死了茱麗葉的表親提伯爾特(Tybalt)，不能不暫時離家出走。第三幕，第五場，描寫他們兩人秘密洞房後，羅密歐必須絕早離境，兩人難分難捨的道別（朱生豪的翻譯）：

茱：你就要走了嗎？天亮還有一會兒呢？那……不是雲雀（的晨歌），是夜鶯的聲音。牠每天晚上都在那邊石榴樹上歌唱。

羅： 那是報曉的雲雀，不是夜鶯。瞧，……晨曦已經在東天的雲朵上鑲起了金線，……愉快的白晝躡足踏上了迷霧的山巔……。

茱： 那光明不是晨曦，……是從太陽中吐射出來的流星。……再耽擱一會兒吧。

羅：讓我被他們捉住，……處死；只要是你的意思，我就毫無怨恨。我願意說那邊灰白的雲彩不是黎明睜開它的睡眼，不過是從月亮眉宇間反映出來的微光；那響徹雲霄的歌聲，也不是出於雲雀的喉中。我巴不得留在這裏，永遠不離開……。

茱：天已經亮了，已經亮了；快走吧。那唱得這樣刺耳……的，是天際的雲雀，……那聲音使你離開了我的懷抱。……啊！現在你快走吧，天越來越亮了。

哀怨纏綿，硬要把雲雀的晨歌說成夜鶯的晚唱，朝日的光芒解為月亮的餘暉。然而，比《羅密歐與茱麗葉》早二千年，我國已經有差不多完全一樣的情歌了，用今日的標準，幾乎可以告上法庭說莎士比亞抄襲。下期續說。

陳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