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

離開評論、推介，離開宣傳的字句、朋友的形容，再抽身往後退很多步，有時候，你坐在電影院，看着不怎麼高明的電影，莫名其妙就哭了。

你的腦袋還在對你數，比這更優秀、更出色、更有設計的故事，還有這齣、那齣、誰誰誰的、甚麼經典，但你現在人就在這裡，在某齣票房差到簡直要上紀錄的電影放映現場，把紙巾抽了一張，你一邊咒駡，主角的歌詞不能配得再好些嗎？然後紙巾包成的雲吞一團又一團，滿手微濕的尷尬。

如果你遇上真正能感動你的一些甚麼，通常那些時刻，簡直猶如恐怖襲擊，而你實在，沒有能力為自己的心情僱用甚麼私人保衛的特種部隊。人越長大，據說越來越有智慧，好像就等同於不容易再為甚麼覺得觸動，不再為甚麼流淚，或者不再為甚麼毫無道理的大笑，簡稱失儀或失態。但偶爾跟眼科醫生見面，她卻說，我們現代人的淚水分泌少得失衡，眼乾症普遍到不行。然後她處方，人工淚水。人工淚水，連淚水都得加工，我們靠自己已經生產不來了。

那麼倒過來說，那部劇評很差的不怎麼樣的電影，竟然也是奇蹟，雖然它的票房不會因為我的淚腺突然活躍而提高，我甚至懷疑，進場二刷的話，說不定會眼巴巴地進影院，眼乾乾地出來。然後路過其他藝術展覽、作品、演出、音樂會，再被大三巴的射燈效果射到張不開眼睛，卻突然在咬下某個小攤的砵仔糕之後再次崩潰大哭也說不定。

我猜單是寫到這些，都會引起許多人的關心。朋友最近介紹了一本書，《繪畫與眼淚：畫作如何感動人心》的作者，執着到為了藝術與感動之間的關聯，神心到去研究眼淚。他說問題是，我們以為眼淚與悲傷有關，事實是，可能沒有。那麼說來感動，可以只是身體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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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