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之間的思想博弈同樣精彩

上野千鶴子近年以來的著述，隨着她名氣的飆升，實在是愈加密集起來。這本《始於極限》可以說是這一趨勢下，口碑人氣雙豐收的一個註腳，但千萬不要以為這本書是類似《厭女》一樣嚴肅的學術著作，更不要想當然覺得這是另一本《從零開始的女性主義》。

本書的副標題“女性主義往復書簡”，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書簡，在日文中表示書信的意思。往復書簡也就是相互寄信——這是一部書信體的著作。準確來說，記錄的是上野千鶴子和人氣小說家鈴木涼美的通信。

書信體並不稀奇，女性主義在這幾年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但之所以這本書又能收穫巨大的口碑，很大程度上還是依賴於上野千鶴子“溫柔又銳利的批評”。事實上，上野千鶴子的文字還是克制的，曾於一九九七年在東京大學聽過上野千鶴子教授講座的遙洋子，多次記載了這位嚴厲的教授，把東京大學高材生們罵得無地自容，甚至當場大哭的畫面。

因此讀者儘管在上野千鶴子溫和的筆觸中，感受到她對鈴木涼美的共情，但卻仍然能在她犀利的批評中，看到這位教授敏銳的目光。從書信內容來看，與其說這是女性主義的著作，不如說這是兩個女性進行思想博弈的著作。

起初，鈴木涼美試圖從通信中討教上野千鶴子的女性主義思想——這樣還是契合題目的，但也只會變成中規中矩的科普。然而隨着上野千鶴子銳利的發問，鈴木涼美的偽善、叛逆和不願面對的自我才被一層層剝開。在這個顯然讓她痛苦的，暴露自我的過程之中，讀者才能看到一個女性是如何因為從小遭受結構化的不公正，逐漸喪失對愛和許多事物的感受力，又是如何把男性凝視內化，最後甚至變成男性眼中那個“最值得追尋的獵物”的。

可以說，鈴木涼美在通信中代表的是一個很普遍的意見陣營：男人沒救了，對男性抱有任何幻想都是多餘的。而令人意外的是，女性主義先驅上野千鶴子，卻反而用一把尖銳的長矛，擊穿了這個看似正確的觀點。

而這其中思想火花的迸發，還是要親自讀過書之後才能細細品味啊。

理查德 · 克萊里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