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裡的另一個世界

有段時間很喜歡《憂傷馬戲團》裡那頭薄荷綠色的象，後來漸漸留意起身邊所有跟“象”有關的東西。前些日子在別的欄目寫過一篇《人心不足蛇吞象》，發現很多以“象”為喻的典故。然後，不知是大數據使然抑或純粹的巧合，我看到了這繪本——《藏在箱子裡的大象》。

曾經覺得繪本是給孩子看的，字太少了，瞬間看完，不及小說過癮。後來知道，文字少而寓意深，憑彩圖的佈局和角色的微表情傳遞訊息，亦需要時間細品，而且，亦很打動人心。

繪本從四口之家中的弟弟視角，去想像自閉症哥哥的日常，說家人之間的愛與累。弟弟對哥哥的世界很好奇，於是偷看他的箱子，發現裡面有各種奇花異草，哥哥在象鼻上歡樂地跳着舞。弟弟小時候很羨慕哥哥，認為“他很酷”，想要就說要，不想要就說不；長大後，弟弟卻越來越生哥哥的氣，因為自己必須長大，按標準做事，但哥哥可以一直和自己箱子裡的大象在一起，可以一直只說要或不。

無論是何種心態，哥哥都在做弟弟所不能做的事，所以弟弟覺得哥哥的狀態比自己好。直至有一回，哥哥因為不敢按車鈴而坐過了站，全家人找了半天。弟弟很誠實地表達，自己會愛這個哥哥，也會不愛這個哥哥——事實上，跟一般家庭的兄弟姐妹之間一樣，彼此相愛又相殺。我很喜歡這個設定，因為這是真實的手足之情，不是健全者對殘疾者無條件的包容和忍讓。我更喜歡故事裡的爸爸媽媽，他們說，哥哥箱子裡的大象是家裡的新朋友，要好好迎接。在嘗試過改變而無法改變時，他們用尊重和接納，讓哥哥能夠懷揣他自己的箱子，好好生活下去。

我想了很久，為什麼箱子裡藏的不是其他動物，而是大象，難道是跟什麼典故有關嗎？網絡上找到資料，說象是陸地上現存最大的動物。小小的箱子裡面，藏着的是最大的動物，像人們小小的一顆心裡，藏着無窮大的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都有不願被人打擾的時光，繪本裡那自閉症的哥哥，不過是他的世界特別奪目，收不起來而已。這樣想來，感覺自閉症根本不可怕，彼此的距離也拉近了。

有時候會聽到某些中老年感慨，覺得自己的心底世界已然乾涸。可能是因為成長過程中， 他們只學會如何把自己專屬的奇花異草藏起來，沒有學會澆溉種子，也就無法萌芽滋長。讀完這繪本，若能感受到內心一角在蠢蠢欲動，可能已經足夠讓心底世界開花結果。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