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漢 看內外 (上)
尼修斯
近年對當代舞產生了興趣,在澳門能看到的機會不多,而詩篇舞集的“澳門當代舞展及交流平台”是個難得的機會,它剛在九月完結,已舉辦了六屆,今年的節目已儼然是個民間發起的國際舞蹈節。新加入的CRISOL(熔爐)計劃,由來自意大利和亞洲的六位藝術家呈現,亦發揮了各地藝術家在平台上交流激盪的作用。我開始看當代舞是有原因的:“不服氣。”對比傳統舞蹈,當代舞給人難以明白、看不懂的感覺,可能因為大部分作品都並不只是美的展現,更多的是編舞對生命的看法,沒有明顯的故事結構,令人看得摸不着頭腦。看不明白,令我不服氣起來,便越看越多,慢慢便看出趣味來,也慢慢地把“看不明白”這疑慮不放在首位。
往年在這個專欄寫過當代舞展的觀後感《門外漢 看色看舞蹈》,一年過後,小弟仍是門外漢一名。但對這個充滿趣味和可能性的藝術,有着越來越濃厚的興趣,於是再次撰文,也作為自己的一個觀舞心路記錄。我依自己的喜好和直觀把十一個作品排位。
日本黒瀧保士的《Double Poem》贏來滿場的掌聲,男舞者的身形瘦削纖弱,異於常見的舞者身體,但他的氣場和身形卻來了個大反差。初出場時我想起差利 · 卓別靈,一身破舊燕尾禮服,拿着一個玩具小鋼琴,進入演區後,音效傳來一聲大爆炸,令人想到廣島原子彈爆炸。當他仍帶着希望舞動時,喚起我對電影《再見螢火蟲》的感動。他的動作以現代芭蕾舞為基礎,舉手投足都吸引着我的目光,是眾多舞作中描繪力和感染力最強的作品。台灣陳逸恩《羞~》呈現同志自我性別認同的過程。他曾在二〇一五年任“雲門2”的專職舞者,肢體節奏不凡,穿着女裝出場,有點詼諧卻又有點悲傷。當他把外衣脫去,給人看到的並不是典型的舞者線條、肌肉身軀,而是肌膚鬆弛的身體,腹部有點贅肉。時間在他身上留痕,身體現狀和身份的認同相呼應,似乎在訴說一個狼狽而又堅強的故事,將生活的“真”和演出的“假”無縫聯合。台北張堅豪和JAN Möllmer的《什麼是危險》令人玩味,雖然我沒法明白場刊中創作介紹所說“預測危險事件發生前的身體是如何被啟動”,但兩位舞者巧妙的互動,創造出隨意而又有點危險性的動作,在平衡和失衡之間,確實好看。
新加坡Pat Toh的《呼吸之形》是個獨特的作品,更偏向於肢體劇場或殘酷劇場的形式,像一場高強度的自我試煉,演至精疲力竭。Pat Toh原來唸的是戲劇,卻愛上舞蹈,經過自我研習,創作了這個有力的肢體作品,竟然還受到世界多個國家的邀演。作品中她用盡全身的力量來呼吸,肌肉充滿張力,當中夾雜一些高速的台詞,把壓力情緒全部炸出來。文化中心的黑盒劇場面積空間大,如果在類似曉角實驗室的小劇場中演出,對觀眾的震撼力會更大,空氣也會給她抽光!我看的那晚,它是首個出場的作品。這個作品跟一般的當代舞不同,如果放在整晚節目的中間,可能對節目編排的節奏會有更爆炸性的作用。
澳門Albert Garcia的《消費我寶貝》是個不斷改進的作品,舞者的身體和消費間的關係,諷刺和反思着消費主義。舞者在努力地迎合,脫去上衣後,觀眾最後才發現他一身的橫練肌肉,原來只是一件像真度極高的肌肉緊身衣,這個設計令主題更加突出。而我相信穿着這樣的衣服,焗着滿身的大汗盡力舞動,對舞者來說,除了是考驗,也是對作品主題的另一種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