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呑之旅
放假了。招呼完一堆趕論文趕習作趕展覽的化骨龍,累得很想有假期。機場候機室不巧又遇上當中幾名。人,某個程度而言,真的可以貌相。三個大學畢業生,一位有父母跟着,另一位有阿姨陪伴,剩下那個是隻身上路,見他揹着一個大背囊,問他是否所有行當都塞進去了?他點頭傻笑,那是他期待了好幾年的遠行。經濟艙手提行李限重七公斤,只能帶些替換的衣物,最重的是一袋洗衣粉,以及牙膏和用慣了的電動牙刷。
他本來的論文題目是極簡生活的時代意義與生產力的關係,可以寫得很有深度且貢獻良多,但不知何解,後來他改了一個人工智能軟件十來秒就交貨的題目,也許一如他所說,要花精力兼職儲錢去旅行,再者他也沒有興趣跟教授爭論。興許時下的師徒關係,也落入冷暖自知我行我素的極簡迷思當中了。家庭的養育和社會資源長年投注,大好青春才會醞釀出的滿腔義理最後化整為零,很值得大家反思。
他說旅費比想像中貴,這幾個月做了大量調查,希望在旅行沿途打些散工幫補。這些都不是甚麼忽發奇想,背囊一族的態度本來就像蝸牛般的沿線寄生。這洋名叫西門的小朋友,媽媽在他小學時遇上交通意外離世,爸爸沒過幾年也因病過身,一個人寄居在阿伯家中,靠保險金過活到現在。西門來找我不是談學問,其實因他的同學是我的補習生,吃過我的雲呑麵福利餐,覺得如果學到手就可以靠賣藝餬口。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帶來雲呑皮和餡料,想半晝學會。我有些哭笑不得,雲呑用料和手法要旨,本來就那麼幾句說話,重要的是那鮮香撲鼻柔順深邃的湯底,有些人半生也在捉摸。
王禎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