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花園

偶爾也會夢到那座小花園，裡頭的一花一樹都有故事。側耳傾聽，把往事聽成新知，憶念故人的同時，亦覺察自身。祖父離開後，因為種種原因，我暫時無法回到他的小花園，只能在腦海裡回想那些曾被悉心照料過的花果，有時候果子會在夢裡成熟，醒來時我在現實裡也能有所收穫。

當了大半輩子的農民，祖父的雙手或許已閒不下來，平日除了整理家中事物，打點自己的三餐，餘下時間都在門前的小院種花。滿滿的長春花把園子染得紫紅，看似嬌小的花，實際上只需粗養。長春花無香、無果，務實的祖父幾次說要摘掉，可園裡卻始終留着那抹紫紅。

黃皮、龍眼、番荔枝……小花園裡的植物多半能開花結果，對祖父而言，看着兒孫們回家採摘果子，大概才是真正的收成。培育果樹需要以年來計算，今年開花，也不一定就能今年結果。年復一年，園裡的枇杷樹仍舊不開花，帶着絨毛的墨綠色葉片長得寬闊，漸漸成了蔭；別人都說要摘了葉子，枇杷樹才夠養分結出新蕊，但祖父捨不得。

聽說枇杷樹是祖母生前種下的，但也只是聽說，誰也沒有看見祖母把果核埋進泥土裡。但祖父願意相信，那果樹便是祖母親手種的，就算沒有結果，他也甘願一直守着。夢裡的枇杷樹開不開花已不再重要，要是果子沒有結在樹上，那一定是落在了某人的心裡，同樣都是豐收。

祖父與他的小花園或許早已成了一體，如今祖父不在了，現實中的花園也必定將會成為荒蕪。留不住的東西千萬不要強行去佔，這也是祖父留下的智慧。翻泥鬆土，好好耕耘心田，祖父的小花園，在我的心裡一直都在，仍不斷生長。要是我把夢裡的花園畫在紙上，那他的小花園，就是我的，不用去佔，也是我的，永遠也是。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