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多餘?
最近,有人知道我是唸文科的,問:“文學有甚麼用?”(這不是真的,而是修辭式的問句,實在的意思是文學沒有用。)他們引孔子說過的兩句話作他們的支持、後盾。一句是:“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學而〉)另一句是:“子曰:辭達而已矣。”(〈衛靈公〉)他們把孔子這兩句話解釋為孔子低貶文學,我覺得大有商榷的餘地。
第一句,幾年前在本欄已經和讀者談過了,現在再多加些材料再討論一次。
根據《論語》的記載,孔子對“文”十分尊崇,把“文”放到一個極高的位置,在這裏只舉兩、三個例子以見一斑。
孔子對周代的典章禮樂至為推崇,最樂於跟從,而他對周文明的描寫就是用“文”字:“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夫文哉!吾從周。”(〈八佾〉)
孔子認為一個聰明捷思,謙遜好學的人才配得以“文”為諡號: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公冶長〉)
他甚至把整個華夏文化的精華,天賦予他責任所要承傳的,都用一個“文”來概括:“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
從前面所引這幾則《論語》看來,孔子對“文”推崇備至,把“文”放在極高的地位,又怎會把“文”視一個可有可無,只是一種奢侈品的地位呢?把〈學而〉這句話解釋成孔子認為“文”不重要,只是在做完其他正經事務後,還有剩餘的力量,才去學的多餘點綴,跟孔子在其他地方表示對“文”的尊敬齟齬難安,必須尋求更適當的解釋。
陳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