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說再見

第一次被幾米繪本療癒，並不是那本一九九九年出版的經典之作《月亮忘記了》，而是二〇一一年才面世的《世界別為我擔心》。至今我還是常常翻看《世》，一方面竭盡所能讓世界不要擔心我，卻又無法自制地為世界擔心不已。特別在疫情這幾年，各種世界大事頻發，更是讓焦慮者們放不下心。而最新推出的《星星是暗夜的眼睛》，似乎在呼應這種心情，除了提醒我們放下擔心，也安慰我們放下纏繞的不捨之情。

在《星》中，通過孩子的目光，以孩子的單純，直率地表達自己對同伴們離開的傷心和不理解。何只是孩子，成人們也在數之不盡的失去中悲痛不已。我們學會用“就當他們剛好都搬家轉學了吧”，或者“就當他們剛好都出國旅行了吧”來自欺欺人，可是看到那些離開的人剩下來的一雙手套、一隻娃娃，甚至只是想起猶在耳邊的一句說話，我們就騙不下去了。我們總是以為彼此還有明天、明天還有機會，而那條向你借過的圍巾，過幾天再歸還，這不是很平常的嗎？誰料到這幾天永遠來不了呢？人生每一天都充滿着失去，明知這一切沒有道理可言，而這些失去只會一直重複，我們卻永遠無法習慣。

繪本的特別之處，在於它的圖文並茂。一個一個獨自懸浮在繁華世界的孩子，終於還是隨着書頁翻過而留在回憶中，主角終於在安詳的月色下表達了謝意。感謝這些離開得太快的同伴們，曾經與自己在一起。我們是如此捨不得彼此，但如果註定要別離，至少我們可以正視共度的時光，認可這些片段都是美好而快樂，而我們感激這段相遇。

作為主角的小男孩和朋友們共同觀賞了一場燦爛奪目的煙花，然後朋友們坐上一朵白雲飄走了。小男孩依依不捨，最終還是跟朋友們道別，獨自轉身回到自己的世界。在漆黑中驀然一回首，暗夜中閃耀着無數的星星。這就相當於我們從小聽到大的傳說：逝去的人會幻化成天上的星，一直看顧着我們。

跟離去的人說再見，就跟翻閱一本書那般，我們不可能直接跳到最後那頁，告訴自己“本集完”。囫圇吞棗地強迫自己接受，只能是沒頭沒尾的自欺欺人。真正的接受，必須經歷許多不解、許多不捨、許多不得已，這些情感最後會綻放成煙花，把每點美好滴落在心頭，方能釋懷。我不知道自己未來還需要經歷多少次失去，但是我知道，不需要懼怕自己會傷心，因為曾經共聚的美好是抹不去的，而離開了的人，“就跟星星一樣閃耀”。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