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課

今夜，風微涼，閒着，又想起往事。

課室裡學生排排坐，少男少女青澀的臉寫滿對世事的無知。各人的桌子上都放着一張可以寫五百字的原稿紙。我靜靜地走近窺看，作文的題目是〈

我的志願〉。教台上坐着白髪斑斑的老頭子，他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視眼鏡，正在閱讀泛黃的舊書。書裡盡是文言文，我看不懂。老頭子沒有關注學生作文的進度，只是偶爾提醒一兩句：“快寫，下課前交。”

我有點好奇，想知道當時自己寫了什麼便走近看，卻發現方格紙上仍是空空如也。估計現在我對空白紙張的恐懼是昔日的作文課造成的。爬格子的感覺有點像在攀一座看不見頂的高山，路上沒人也沒樹，四處光禿禿的，還時不時響起提示聲，像催命符，教人心寒。

我一直非常抗拒上作文課。記得有一次，班上一名女同學的作文讓老頭讀得老淚縱橫，還請該女生站起來向全班朗讀，讀完後老人家又哭了一次。按他的說話，那文章勾起他對某人的思念，產生了共鳴。我當時並不明白作文的意義，以為只是要把一段段貌似相關的說話，亂七八糟地拼湊在一起。看到老頭子感動，又聽到那女同學的文章，才知道作文可以寫關於自己的事。別人問我：“你怎會不知？”我答：“老師沒教。”別人又說：“那你要多看課外書，看多了就可以寫得好了。”但當時好玩的我，只想到有時間必然是用來打機或踢足球，哪會像個書呆子般拿起書看。

後來，我成了自己口中的那個書呆子，開始拿起書本看。看着看着便開始寫出一行又一行的字。開始明白老頭子從前的說話，了解到我們是如何通過文字去抒發感情，也似乎明白為何當初每逢作文課，老頭子都是坐着不教。

有些道理是要有經驗才懂的，有些文字是要用歲月來換的。年少時五百格子的空白，現在回想，也是一種幸福。

木 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