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一首經典聖歌的傳奇故事

歌是時間的藝術，一般長兩、三分鐘，超過五分鐘的已算是長歌了；如一首歌的時間超過十分鐘，真的很考聽者的耐性！然而，在音樂歷史上，確有一首長度可達到十二分鐘，而且被列為經典中的經典聖歌。它被列為經典並不因它駭人的長度，而是它豐富的藝術內涵。喜歡欣賞它的愛樂者絕對不少，且會經常聽，以至收集多個不同的版本。這首歌就是意大利音樂家Gregorio Allegri (1582-1652)約於一六三八年為梵蒂岡每年於聖周（復活節前的一周）的星期三、四、五晚上舉行的黑暗禮儀(Tenebrae Service)中所唱的無伴奏複調聖歌《求主垂憐》(Miserere Mei Deus)。

這首歌以《聖詠》(Psalms)第五十一篇一至二十二節《認罪懺悔》為歌詞。這篇的作者是《古經》中的著名人物達味王 ，因他垂涎下屬的妻子而犯姦，並使計害死她的丈夫而自覺犯了重罪，於是向天主痛悔求恕而寫下了這著名的篇章，不少西方音樂家都曾為這篇章譜曲，其中以Allegri所作的最動人和最受歡迎。

約於九世紀時，梵蒂岡為妥迎復活節而潔淨心靈，於聖周的三個晚上在西斯丁小教堂(Sistina Chapel)舉行特別的悔罪儀式，並在儀式的最後程序Tenebrae中由教皇的合唱團在黑暗中頌唱《求主垂憐》。當Allegri這首《求主垂憐》於一六三八年面世後，因其超凡入聖的歌聲深得教皇喜愛而下令嚴禁外傳。

所謂“黑暗”，根據《福音》所載受難史，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由第六時辰至第九時辰（即中午十二時至下午三時）太陽失去了光芒，天地一片昏黑。相信Tenebrae(darkness)與此有密切的關聯。為準備黑暗禮儀，西斯丁小堂的祭台上點燃了六根高身的蠟燭，另外在祭台前放置一個三角形的大燭台，上有十五根燃亮了的蠟燭。禮儀開始，先唱十四節聖詠，每唱完一節便熄滅一根；而祭台上的六根在唱Benedictus Dominus Deus Israel時也一一先後熄滅並被移走。這時，全間聖堂只餘下三角燭台上最高的那一根蠟燭仍然亮着，但這燭台被移離並隱藏在祭台的背後。這時的聖堂頓時黑暗起來。在暗黑、默靜的氛圍下，一名高音歌手以哀慟之情詠唱一首素歌《基督為我們服從至死》(Christus Factus est pro nobis usque ad mortem)；隨着在靜默中頌念《天主經》後，為悔罪而唱的Miserere Mei Deus的複調哀慟歌聲便瀰漫滲透入黑暗之中，以至孟德爾頌(Mendelssohn)形容這是整個禮儀中最崇高的時刻。

關於Allegri所作的《求主垂憐》，作者要求設兩個合唱隊，一個的結構是ssatb五聲部，每聲部兩名歌員肅立在祭台前；另一個是ssab 四聲部，每聲部一名歌員，肅立在遠離祭台的對面；此外，還需有一名男高音負責在兩個合唱隊交替呼應對答之間獨唱素歌形式的詩節，藉以把兩個歌隊聯結起來。由於聖堂既靜又黑，兩個歌隊，一遠一近，九個聲部的旋律此起彼伏並錯落互織，飄渺的高音又像毫不費力漸升漸高，就好像一片亮光由海平面直升天際。歌曲的最後部分，兩個合唱隊共九個聲部結合在一起而臻完美、和諧、神聖、莊嚴和純淨的統一。

由於這首作品極度神聖而不得受褻污，因此教廷嚴禁外傳。然而，一七七〇年前，羅馬皇Emperor Leopold l、葡萄牙王和一位音樂學者Padre Martini卻各獲贈一份簡易的版本。

話說一七七〇年，年僅十四歲的音樂神童莫扎特(Mozart)隨父往梵蒂岡，剛巧碰上了聖周，在西斯丁教堂黑暗禮儀中聽了一次這部教廷禁止外傳的作品後，即憑記憶把九個聲部結構、需時十二分鐘唱完的歌幾乎無誤地記了下來；亦因此，這首聖歌外傳之勢已成定局，其間亦難免多次經出版商編輯而漸漸改變了這首歌的原來面貌。一八三一年，據聞孟德爾頌聽了這首歌的一個版本，其中一個樂句較原創的升高了四度。因此，他在記譜時將原曲中一句最高音原為G音之處記為high C。事件的發展尚未停止。

一八八〇年，英國出版的《格羅夫音樂與音樂家詞典》中關於Allegri所作的Miserere Mei Deus的詞條竟出現了非常嚴重的紕漏，就是在介紹這作品的詞條的過程中，有關樂譜內最高音原為G音的一句，竟被有意無意疏忽引用了被孟德爾頌記為high C的譜例。自此，一首包含石破天驚、令人神魂超拔的high C的Miserere Mei Deus的版本便不逕而走，竟成為世人最喜愛的錯有錯着的版本！

嚶鳴合唱團今年為了慶祝建團二十五年，特別於十一月二十七日和十二月三日舉行的周年音樂會獻上這部作品。

由於這部作品自創作至今，其間經一些音樂家和出版者的改動而出現了不同版本。為了能讓聽眾能較全面認識這部作品，嚶鳴今次採用一個結合“古今”的版本，“今”的是指孟德爾頌註有high C的版本；“古”的指Sistine Codex of 1661的版本。

伍星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