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優先”讓位給“歐盟優先”

上月底，德國總理朔爾茨到巴黎訪問法國總統馬克龍，在總統府香榭麗舍宮前台階上兩人熱烈擁抱的鏡頭，掩蓋不了德法在歐盟政策上的嚴重分歧。尤其是在外交上十分注重禮節的歐洲國家，在波瀾洶湧的危機前，表面上也會顯得平靜。說得難聽一點是虛僞，但在衆目睽睽之下，難道不撕破臉皮就能解決危機嗎？後來，德法部長級會議要突然取消，顯然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雙方在解決問題上，無法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尤其是冬天馬上來臨，德國也好法國也好，必須盡快解決能源供應問題。法國的媒體，一早就把德法間近來的許多重大分歧作出分析，指出：“問題不在於存在分歧，因爲法國和德國的國家利益一直存在分歧。但通常都存在尋求妥協的政治意願。目前，看不到雙方的任何意願。”更進一步指出：“德國沒有尋求與法國妥協，在目前的情況下，這是非常嚴重的。”

正如法國媒體所說的，“法國和德國的國家利益一直存在分歧”。先從歐洲的歷史角度來看，德國和法國有同一的歷史淵源，都源於九世紀一分爲三的法蘭克查理曼帝國。自中世紀到十九世紀，西方形成了一個相對統一的波旁王朝法蘭西，而東方則是一個哈布斯堡帝國和以它爲主軸的神聖羅馬帝國，而在這個神聖羅馬帝國中，包括了三四百個零碎的日耳曼民族的小公國。一七八九年法國大革命推翻了波旁王朝，意想不到的是瞬間迎來了短暫的拿破崙帝國時期，在這短短的十年間，拿破崙把革命的種子遠播到歐洲大陸每個角落，也激發了日耳曼民族統一大業的雄心。終於在一八七○年，德意志聯邦的普魯士王國戰勝了法蘭西第二帝國。通過這場戰爭，鐵血宰相俾斯麥統一了這個四分五裂的日耳曼民族，建立了相對於神聖羅馬帝國的第一帝國的德意志第二帝國。而在一八七二年，法國摒棄王朝思維而開啓了第三共和國，踏上了它的共和道路。從這角度來說，法國走的是公民國家的道路，而德國走的卻是民族國家道路。

十九世紀下半葉，德國無論在軍事還是經濟上，都迅速發展。作爲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所在地，德國强勢崛起無可阻擋，同時也埋下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種子，最後以戰敗爲終。後來强勢崛起的德意志第二帝國，也只經歷了五十年的國祚，就煙消於歷史塵埃中。法國作家都德的《最後一課》裏提及，德法邊境地區在普法戰爭中割讓給德國又重新回到法國的懷抱。在一九一九年《凡爾賽條約》中，對德國提出苛刻條件的推動者是法國，其後引起了德國民衆的憤怒，以至屈辱感迅速蔓延，爲接踵而來的第二次世界大戰鋪路。慘酷的二戰結束後，當時的法國外長舒曼提出建立“歐洲煤鋼共同體”（歐盟前身），希望在共同發展經濟中為和平創造條件。自一九五一年至今的七十個風風雨雨的歲月裏，歐盟不斷壯大和擴充，而法國和德國也成為當今二十七個成員國之一。從歷史來看，民族國家的德國，會不會慢慢變成法國式的公民國？而在歐洲的民主政制國家中，優先內政也是正常不過的事，德國更不會例外。

在這七十個年頭裡，曾經戰亂頻繁的歐洲，已經慢慢走在和平與繁榮的道路上。有一天，“德國優先”會讓位給“歐盟優先”。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