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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19日
第B13版:新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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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泓集)文學語言

文學語言

一般人認為語言必須精確。無論說或寫,每一個字都應該只有一個確定不變的意義,這樣才能語意清晰,不會產生誤會。上次在本欄討論狄金森的小詩,詩的上半段“有云字一說出來便就死了”,指的便是這個看法。“死了”就表示不會、也不能再改變,“蓋棺論定”,字義給鎖定了。“死”給讀者帶來不快,惹起抗拒,是個負面詞。狄金森不喜歡一般人對用字這樣的看法,從她用“死”這個字去形容便可以窺見。小詩的下半截“我說那才是它(字)生命的破曉”,道出了狄金森對用字不同的另一個看法。

狄金森是詩人,她的看法是文學家的看法:文學創作並不追求所用的字詞每一個都有鎖定的意義,而是希望透過所用的字詞,為讀者敞開一道門,展示一個新境界。文學創作裏面的遣詞用字,不只沒有讓字詞死去,恰恰相反,是讓它活起來,賦予它活潑的生命。

宋 · 宋祁的名句“紅杏枝頭春意鬧”(就因這名句,他被稱為紅杏尚書),裏面的“鬧”字究竟是甚麼意思?“鬧”主要是形容聲音的,紅杏又怎會鬧?但這名句的精彩就在這一“鬧”字。王國維說:“着一‘鬧’字而境界全出。”又清 · 納蘭性德的“天將愁味釀多情”,“釀”字又該怎樣解?無論“鬧”或“釀”,詩人都不是要我們尋求它的甚解,把它的意義“蓋棺”,而是透過這個字遞給我們一條鑰匙,讓我們參悟,超越詩人所體會的境界。

不只單字,單詞、整篇文學作品也該作如是觀。文學作品不是要告訴我們甚麼,而是要我們感到甚麼,如果讀陳子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沒能感到那種愴然,那就白讀這首名詩了。

陳永明

2022-09-19 陳永明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216106.html 1 (微泓集)文學語言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