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梯摔下之後

在機場三、四米高的樓梯踩滑腳摔下去時，我的兩個膝蓋發出撕心裂肺的痛，這種痛感讓腦瓜子也跟着痛起來。過了好一會，雖不能說好了點兒，但疼痛感彷彿去到某個頂點，停止加劇了。右腳傷得更為嚴重，每動一下即引起劇痛。後來醫生說是因為軟骨摔裂了，“所以痛成這樣一點也不奇怪”。

阿長是個沒良心的人，從樓梯的第二梯級一直摔到底，他都沒有拉我一把。我艱難爬起抱頭痛哭時，他竟在一旁哈哈笑起來。唉！我仆街的姿勢就算滑稽，這笑聲也太不合時宜了！被我喝止之後連忙解釋並非取笑之意，不過為了緩解氣氛，可那會兒誰需要笑聲？

阿長知道我沒有傷着腦袋後，只想趕緊找個地方讓我躺下。我們剛結束一趟短途旅行，搭乘的是清晨六點回澳的早班機，他希望我忍耐得住，幾小時睡一會很快過去的。但雙腿長時間僵硬與膝蓋痛感的磨折，根本無法入睡。就這樣躺在機場陰涼的地板熬過了漫長的一夜。

我想這大概就是不久前在專欄裡談論過的：“人們追求什麼，就有可能在那裡得到不幸，甚至死於你所追求之物，這也是我們與命運之間隱藏的契約。”此後很長時間，三個月、半年甚至更久，興許都無法正常走路或者運動，但與其日復一日躲在日常生活的壁壘之下，忍受它帶來的疲憊乏味，哪怕我已經深切感受過那種要命的痛苦，還是會堅持之前的追求。

奇怪的是，時間一久，我已經很少想起摔下去的那個瞬間，更多的是機場寒氣逼人的地板，以及被阿長放到行李推車上“遊街示眾”帶來的眾目睽睽。也正是因為想到這些，想到阿長那晚一直坐在地板守着，把身上的厚衣物全蓋在我身上，他不敢睡。想到這個平常隨時隨地三秒入睡的人，我也就原諒他了。

葛 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