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吃過飯的人
講究一點的餐廳,會在普丁加入火腿、香腸、鮭魚,甚至牛排;和亞洲快餐店常見的甚麼風味沾醬、化學搖搖粉,根本沾不上邊。後來有魁北克的朋友知道我喜歡吃普丁,偷偷告訴我秘訣:把材料放進老奶奶的舊襪子裡,在半空中用力摔幾圈,保證融為一體,滋味加倍!
我的普丁食譜比較簡單,除了薯條、奶酪、肉汁三巨頭,還有少許新鮮清爽的番茄粒,中和滿盤的油膩。有時候刀叉也不用,直接用手抓吃,雖然吃相狼狽,卻換得身心的解脫——既然看上去一團糟的食物都可以一口入魂,一團糟的生活有甚麼好鬧心?正因如此,這些年來,每逢意難平,普丁就是我隨傳隨到的心理醫生、排憂解鬱的金黃色告解室。
有人或者會問:天下間但凡有拉絲的食物,不是註定讓醫生大皺眉頭?有何療效可言?君不見,鼻涕般的納豆不正是營養又健康嗎?普丁誘人的拉絲也許不得營養師的歡心,然而,在孤軍作戰的留學路上,普丁融洽、不拘小節、富創意的個性,具有深藏不露的療癒力。在我心中,普丁的地位遠高於肥宅快樂水,幾近於扶傾濟弱的暗黑營養液。
直至現在我仍深信,無論是用竹籤沾吃的麥芽糖、用筷子拉扯的香蕉拔絲、用優雅長叉刺吃的瑞士火鍋,還是豪放不羈直接用手抓取的普丁,那些沾滿一身、欲斷難斷的萬千煩惱,都可以透過漂亮的拉絲、邪惡的放肆,掙脫生活的種種失意,轉化成撫慰心靈的美味藥膳。別隨意對人家的食量和菜式指指點點,取笑一個偶爾點炸雞腿冰啤酒當午餐的辦公室小妞,正如泰倫斯 · 拉提根(Terence Rattigan)《蔚藍深海》的劇本中那個含着淚水抹黃油吃煎蛋三明治的女人,哭着吃過飯的人,是能走下去的。
(拉絲藥膳 · 三)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