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不住的拉美左翼浪潮

上周哥倫比亞大選，首位左翼候選人佩特羅勝出，為這個一直給右翼把持的南美洲國家創造了歷史，並同時給予拉美新一波“紅色浪潮”意料不到的加持，而為南美洲左翼執政周期拉開序幕的則是玻利維亞。

玻利維亞人口以印加族為主，○六年時終於出現第一位印加原住民總統莫拉萊斯，其實非常合情合理，但就因他的社會主義思想成為美國眼中釘，直至一九年借着指控他在大選舞弊，才有機會把他踢走，換來親美右翼上台。莫氏流亡到墨西哥，到第二年在民意支持下回國。

事實上，早於○六年莫拉萊斯這位可卡葉農民工會領袖上台後，由於他緊跟時任的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推動廿一世紀社會主義革命，美國便以可卡葉來為難莫氏，指控可卡葉乃導致可卡因氾濫的原因，要求莫氏支持美國在南美的“零可卡計劃”。

可是，可卡葉是南美洲安第斯山脈的特產，特別針對高山環境而發揮出一種療效，這包括驅寒、減低高山反應、治理疲倦、醫治痛症、增加精力等，這乃是原住民在日常生活裏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玻利維亞到處都是高山，而其首都拉巴斯更是全球最高的城市，比拉薩還高，但只要咀嚼幾片可卡葉便可，當地人遂視可卡葉為上天賜給他們的禮物。可卡，可卡，可卡﹗一大清早在巿場裏，農民在搬運一袋一袋的可卡葉，可卡葉在陽光下更顯乾脆，曝曬過的葉瓣呈枯綠色。玻利維亞是世界第三大可卡葉生產國，而種植可卡葉是原住民的主要經濟活動。

我有幸曾三訪玻利維亞，深知可卡葉是當地原住民千年文化的重要符號之一。當餐廳侍應問我要喝甚麼飲料，我經常回答說：來一壺 Mate de Coca （可卡茶）。我喝過後，感到特別精神爽利，不是由於它內含可卡因，事實上，雖然可卡葉是可卡因的原料，但在提煉之前，可卡葉和可卡因卻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美國的計劃明顯是以禁毒為名，真正的目的是要打壓安第斯山脈原住民的經濟活動，從而推翻左翼運動。莫拉萊斯遂和美國來了一場激烈的角力戰，觸動國際社會，而安第斯山脈原住民的反美情緒也隨之而高漲，令到革命行動在南美洲更是浩浩蕩蕩。

莫拉萊斯的繼任人前經濟部長阿爾塞在前年大選勝出，延續莫氏路線。莫氏路線不倒的原因，在於它以爭取原住民權益為最重要任務。說到印加原住民，真是一頁辛酸歷史。

印加民族曾自許是太陽神之子，曾在安第斯山脈上孕育出人類最輝煌的文化，過去遊走在玻利維亞街頭上的印加原住民，卻是社會的最底層，男丁在礦場地獄般的環境裏冒險工作，婦女瑟縮地擺地攤以賺取一、二塊美元餬口，連孩童也拿着擦鞋箱，到處尋找顧客。眼神一片茫然。

就這樣，貧窮像條樹藤把他們世世代代纏繞着，把他們打壓得連頭也抬不起來。沒有公民權，也沒有土地，並且更被隔絕在鄉間裏，又或在大莊園當奴隸，而莊園主純為消遣而向原住民所行的私刑，更是超出我們想像之外。他們經歷了多少代人爭取出頭天，才出現莫拉萊斯，怎會輕易讓美國把他打沉。

張翠容（香港戰地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