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愛

臨睡前，手機恰巧播放陳奕迅的《今天只做一件事》。我是對歌曲攜帶的記憶毫無抵抗力的人，一句“再決定今天只要相信愛，叫皺紋散開，喚青春歸來，因此我喜歡花一天感覺一切是愛”直擊心臟，不禁大嘆周耀輝作詞之妙。

愛上這首歌時，我才十五歲，青春期倔得要命，每周在家必掀起腥風血雨，與至親的關係像海嘯過後的廢墟。在這種情況下談愛，只有刺傷人的利瓦。再大一些，情竇初開，深夜在苦情歌裡找共鳴。羨慕梁祝的淒美，暗地裡幻想一齣撕心裂肺的戲碼，以為飛蛾撲火才是愛的典範。那幾年，我愛得彷彿裂了肺還碎了骨，好像壯烈的青春頌歌。

如今快到二十二歲，說不上有多成熟，但已厭棄了過去嚮往的險象迭生。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氣啊！再聽舊曲，往事都釋然了，苦楚淡淡地從年歲裡散去。那令人劇痛、帶刺的愛，亦以水般的柔情替代。

今日傍晚，我與男友坐在樓道裡談心。我們談過去、現在和未來，還有如何更好地照料親密關係。我的淚水一直往下流，但沒有悲傷。若硬要說流淚的理由，那大概是感受到平靜裡的愛。過去，我很膽怯，懼怕親密的關係，赤裸意味着受傷。後來，歷經數次的徘徊不前，才曉得面對窘境是更要拿出勇氣的。人生不容易，學懂愛亦是如此，有時山重水復疑無路，有時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起三年前某晚，我和他在校道上聊天。我唯恐別人喜歡我，張嘴就告訴他，我是一個長滿斑點的怪人，又說了一堆自認為能唬住人的話。具體的都忘了，只記得他的回應溫柔，臨別前，還認真注視我的眼睛，說：“你一點也不奇怪。”

千迴萬轉，我早就不“恐嚇”別人了，他也坐在我身旁好久了。末了，他問我為什麼哭，我答他：“因為愛呀。”

司徒子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