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對孩子來說,拜山這項活動很無聊。我們小時候,姊弟倆把自己懸掛在孝思墓園排樓二樓的圍欄,無事可做,總是看向遠處的巴士總站數巴士。我們與太爺太嫲從未處於同一時空,“來認哪張照片是他們”,變成了每年的問答遊戲。在碑面上認親人,讀籍貫,讀出生,讀死忌,然後以這點作為圓心,向外擴散,去看眾多有親人的別人的先人們。
我爸很喜歡看上面刻的出生地,來自哪兒的人來到澳門下葬。誰厲害百歲才入土,哪些生命又早早歸去。我們總是順着我爸、祖父說的去試圖理解,一張附有地理位置的人倫圖畫。這樣的生死教育每年重複兩遍,直至我們長大成人,噢,這種教育尚在持續。
和朋友聊起對孩子的清明節生死教育講解,才偶然想起我們小時候的教育循環。這種教育給我們甚麼感覺呢?沉重。而且可能超過孩子的承受範圍,又很難轉移,畢竟死的本質確實是那麼一回事。今年我對着碑面的刻字,才想起我們哦,因為我們還活着。沒由來的覺得對眾多已逝生命,覺得虧欠。
遺照總是攪動情緒的,大多數照片上的神髓,都傳遞各種情感訊息,這些都比他們背後的故事更快、更直接,讓張着眼睛看的人們所吸收。因此漸漸,我確實不太喜歡掃墓。
掃墓時該對孩子說甚麼呢?我還是沒有想好,這好像是所有父母的必修作業。這年我只想着,對啊我們其實就是還活着,還活着就好好確實去做下一件還想去做的事。
想到這就看見墓園一角的花壇養着含羞草,打理的花王正坐在旁邊閒聊着各種生之雜事。我靠着一個小圓花壇數,有四、五種植物群生,那農人露出得意的笑,直說我種的我種的!人與植物一同非常鮮明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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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