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種子

有兩件事足以讓我深刻地體會到，想像中的我的耐性，與現實中我的耐性之間有着鴻溝。第一件是種植，尤其是從種子開始的種植；第二件當然是養育孩子。有位朋友剛生完寶寶，百日還未滿，我們見了面聊着，重新又懷緬一次曾經每天焦慮地等着寶寶甚麼時候睡過夜啊，甚麼時候會爬會走，甚麼時候可以牽着手四處去，甚麼時候終將可以放心可以放手。

生育是甚麼遊戲套餐？無止境地測量你還能淘得出多少耐性，以為等待她成長，其實是等待自己成長。

早兩個星期，從超市中買到了出奇好吃的葡萄柚，十元竟然有兩顆，把女兒的肚皮填撐了以後，我把柚核收集起來，用水泡了一個晚上，得到滿滿一盒種子。然後用上僅餘的、小學三年級時發蠶豆芽的常識，看看能不能依舊法泡葡萄柚種子。其他買回來已成盆的觀葉植物，我還幾乎每天用間尺去量，可想而知那一盒種子，我每天去翻開偷窺了人家多少遍。家傭還笑我，是不是種錯了。

每天等着等着，當然並不是失去希望了，不過最先得學會在心裡放手。種核是同一批，近四十枚，會發根抑或不會，太多可能。基因改良過的生果，果核未必健全。如果會發根發芽，是今天、明天、十天後，或者這個季度都不會發根了，播種錯時，都有可能。說到底，我不過一時心血來潮，面對四十枚鼓鼓的種子兒，我總是無法不想到孩子。能查的都查了，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能長成抑或不，最後終歸是屬於環境的問題了。

有位老師說過，當因緣具足，力量具足，事物就無法不顯化。對的土壤、陽光、水、空氣、時間，只要齊備，種子無法阻止自己成長。我想大概如此。

而我有滿滿一整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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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