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碾子與龍骨

光緒二十五年（一八九九年），一位叫王懿榮的人身體不適，醫生診斷他患有“瘧疾”，於是他便派人前往藥店抓藥。這位王先生可不簡單，他是中國近代收藏家、金石學家和書法家。當時，他也是一名朝廷命官，任國子監祭酒。

此處首先存在一個疑點，為何瘧疾還會發生在二十世紀前夜的北京城？史載康熙帝得過瘧疾，一度醫治無效，幸虧得到洋人傳入的“金雞鈉霜”而痊癒。但是，康熙愛好圍獵，多次舉行“木蘭秋獮”。他在承德山林間感染瘧疾並不奇怪，因為那是蚊蟲聚集之處。而一八九九年的北京，儘管衛生管理、城市清潔跟同時代的西方都市，有着天壤之別，但好歹民居和宮殿鱗次櫛比，蚊子固然不會少，但總比不上郊野和山林。這種情況下，瘧疾這種傳染病、流行病的發生率是否很高，就讓人懷疑。

中國南方為何開發得那麼晚？原因之一就是山林野地太多。直到唐宋時，廣東依然森林密佈，蚊蟲甚多，傳染病、流行病極其恐怖，古人稱之為“瘴氣”，望而生畏，是流放犯人和貶謫官員的絕地，像柳宗元和寇準這樣的名臣，就死於貶所。然而，當郊野環境被徹底改變後，蚊蟲也便失去了大量繁殖的條件。

王懿榮是否患瘧疾值得商榷。其僕人在鶴年堂抓藥時，買到一種叫“龍骨”的藥材。據說，此物可以治瘧疾。

由於王懿榮略通醫術，他服藥時對每味藥材都會親自查看。偶然中，他發現所謂龍骨的藥上刻有類似文字的圖案，於是將藥店的龍骨全部買下，並通過其他管道廣泛收集。經過初步研究，金石功底深厚的王懿榮最終確定，龍骨就是中國殷商時期的占卜載體，而上面刻劃的是比籀文更為古老的文字，也就是後來廣為人知的甲骨文。此後，王懿榮開始大量收購甲骨，短時間內即得到一千五百多塊，開創了甲骨文研究的先河。

（三之二）

譚健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