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而無鬚
大概由於生活環境的改善,近世退休而尚健的長者,不是公園下棋,茶肆弄鳥,轉而寄情書畫,聚友吟哦。吟哦,多以詩詞為主調。詩詞乃文學體裁之一。它通過有節奏、韻律、平仄、對仗,用這樣的形式反映生活,抒發感情。這是難度頗高的一件事。雖然,魯迅《書信集 · 致蔡斐君》說:“詩須有形式,要易記、易懂、易唱、動聽,但格式不要太嚴。要有韻,但不必依舊詩韻,只要順口就好。”魯迅的說法已是相當寬鬆。
有人自謂:“好酒而無量,好色而無能。”在我而言,豈只兩無,應加上一句“好詩而無鬚”。或問吟詩與鬍鬚何干?關於這問題,我請來盧延讓來解答。盧延讓字子善,范陽人,唐光化間進士,他在《苦吟》詩中寫道:“莫話詩中事,詩中難更無。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鬚。險覓天應悶,狂搜海亦枯。不同文賦易,為著者之乎。”而我,鬚是有的,但兩天一剃,“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鬚”。那麼,我已無鬚可捻。撇開音韻格律不談,賈島為了“推”與“敲”兩字的選擇,都花了不少工夫。袁枚說過:“一詩千改始心安”。而“爬格仔”是“即食麵”的急就章,莫論千改,一改再改,“蚊瞓”了。
物物而不物於物,吟詩也不例外。唐孟郊、賈島耽於詩作,彷彿為詩所囚,人稱為詩囚。金人元好問《放言》詩云:“長沙一湘纍,郊島兩詩囚。”不過清施補華《峴傭說詩》則謂:“(孟郊),東坡比之空螯;遺山呼為詩囚,毋乃太過!”最美的稱讚莫如詩仙。這是指詩才飄逸如神仙者。唐白居易《待漏入閣書事奉贈元九學士閣老》詩:“詩仙歸洞裏,酒病滯人間。”由於“筆落驚風雨”,賀知章稱李白為“謫仙人”,後人稱李白為詩仙。方今之世,詩仙難求,但如劉過說的:“莫惜高吟三十韻,敢煩詩伯為平章。”濠江雖小,詩伯還是有的。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