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好

我的阿姨們向來以逆來順受著稱，兒女丈夫不願陪伴出遊，旅行團導遊就是臨時的親友。她們操勞打點一整年，盼的就是春節那幾天假期能被好好照料，只管放空散心，偶爾來一、兩份不太對味的萬山蹄、無錫排骨就足以打發。

江南的私家園林，是大戶人家的深閨小姐；江南的古鎮水鄉，才是溪邊浣紗的民女西施。周莊、西塘、朱家角，磚木結構的舊宅錯落有致，沿河而建，小橋流水飄着扎肉、紅燒大蹄膀、臭豆腐、鹹豆花的香氣，這本來都是可以好好過日子的地方。可惜現在水鄉商店眾多，酒吧音樂擾民，巷弄人滿為患，氣質氣場蕩然無存。

景點讓人失望，一路上所謂的絲綢博物館、玉石博物館、紫砂博物館、珍珠博物館、菊花之鄉，不過是郊區的大型購物店，連午飯也包辦，確保購物至上。

甫進店，先來兩、三分鐘所謂的“展廳”導覽，再奉上龍井茶、珍珠末茶，教你辨真假、長知識，接下來就是一盤盤珠寶“劈價”大傾銷了。

我們的團友有工廠老闆、退休教師、家庭主婦、餐飲業東主、公務員、留學生、炒房達人，要讓精打細算的他們打開城門般堅厚的“鐵錢包”也不是易事。苦戰數天，我們最終在上海“失守”了。

上海某間玉石店的包廂裡，我們不耐煩地聽着女經理行雲流水的推銷演說，心中納悶為何要在上海買緬甸翡翠。後來有一位富態、外表敦厚的男子推門而進，經理馬上戰戰兢兢、舌頭打結：“少……少東好！這……這都是港澳來的客人。”

少東微笑着緩緩坐下，不慍不火地用粵語跟我們打招呼，說自己有幾個親戚就住在港澳的哪裡哪裡。

“剛才經理的介紹還可以嗎？要是過得去，給她一點兒掌聲吧。”

（江南氣質學 · 二）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