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 散

離散是這樣，當你以為有得選擇，你就不會感覺得到。

在某個時刻，我們手滑，按下前往札幌的機票，因為薰衣草花開，我們有得選擇，前往大片的花田，徜徉之間。在某個時刻，我們負笈異地，用截然不同的語言留學，用另外一種語言思考，接受全然不同的世界觀。在某個時刻，我們移動工作，或在某個時刻，誰愛上誰，離家好遠，日久他鄉成故鄉，家人也重新定義。

在可以選擇的當下，我們沒有離散。旅行或旅遊，愛或不愛，都可以解決離散感，全球化的結果，就是隨時排他，也隨時在地，此地或他鄉，無違和同在，語言之界模糊，國界是大山或大海深谷冰川都消融，我們仰賴各種通行證，幾時自由移動，以為自己就是馬可波羅，穿過人的階級，在不同社群間暢行無阻。自由人，自由行，貿易與文化，是隨身可攜之物。我們多麼仰賴這樣的方便，有所選擇的方便。如果不天崩地裂，海底電纜不斷線，我們甚至以為千里外的家人就在眼前。

離散攝入日常，無煙無味，亦沒有時間傷感。親人一一成為二次元的人，在遠方看見孩子長大的父親或母親說起自己的心碎，或老人家在各種濾鏡下遊戲，試圖遮住自己的白髮，誘惑中年的孩子像我，美顏或扭曲着面容笑，試圖在父母面前遮住一點老態。沒有人會相信大時代的悲劇會再出現，電視台上哭着說找不到阿爺屍骨的老兵後裔，或在亂葬崗裡長眠的異鄉人，生前是不是也有着今生再相見的想望。

今天我不得不去想，離散是退流行了，或將捲土再來？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