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計在於“撕”
儘管有了手機行事曆,家中仍掛着一本傳統日曆。每天早上撕掉一頁,象徵新一天的來臨。
老日曆上的每一頁,印滿了現代人認為迷信的資訊。其中我看得懂的,只有不同時辰的吉凶,以及各種宜忌。孩童時半信半疑,會不時看看日曆上的指引,半開玩笑地,出行、理髮都得覓個吉日。長大後,日曆變得無足輕重,打開手機查閱行事曆,方便快捷。但家中仍用老日曆,日子,一天一天,依舊是撕出來的。
年頭收拾辦公桌,發現一份精緻的月曆,在電腦旁積滿了灰塵。回想起來,這一年,我的目光幾乎未曾落在它身上。擺放在公司的月曆或年曆,除了規劃假期,基本上引不起我的注意。而在剛過去、受疫情肆虐的一年,由於不能出國,我甚少放假。這份設計精美的月曆,就這麼枉度了一生。
有別於月曆和年曆,日曆體現出一種自律的生活。也許源自農民社會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習性,中國人視“撕日曆”為每日清晨的工作之一,就像舒展筋骨,洗臉泡茶,為盆栽澆水。當自律的年輕人起床後,用手機仔細規劃一天行程之際,自律的長者則撕掉薄薄的一張日曆紙,來宣告一天活動的開展。
我這一代人,童年時尤其喜愛日曆。一頁頁的日曆紙撕掉後,對大人而言是廢物,對小孩子來說,卻承載着一個天馬行空的世界。我們曾經用廢棄的日曆紙塗鴉,摺過飛機和船,雖然日曆紙不如A4紙般厚實,卻勝在廉價,不太有浪費資源的罪惡感。向摺好的飛機輕輕一吹,便填補了童年的無聊苦悶。喜歡球類運動的我,還會把撕掉的日曆紙揉成一顆球,於客廳一端擱下一張塑膠椅,椅腳頓成龍門,然後跑到客廳另一端,瞄準龍門,踢出“日曆球”,就能樂上一個下午。
也許大人們並不知道,他們不假思索地撕掉的“過去”,像魔法般,以各種形態,包裹着下一代的愉快童年。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