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腐乳麵包想起的
斷斷續續地讀廖妙薇的《破曉明燈》,感覺親切,作為同時代走過來的澳門人,讀來如重溫舊夢;即使我對曉明完全不熟悉,但書中的時代影子和校園文化,讓我細味舊時小城的知與不知,趣味無窮。這天翻到“腐乳麵包天下美味”的宿生最懷念腐乳搽麵包一節,便忍不住神馳書外,繼而遙想到早餐的文化浸染這回事來。
由腐乳麵包先想起的,當然不是造作的什麼文化課題,而是人。昔日有相好的舊同學,母親是斯里蘭卡人,大學時她舉家遷台,周末或放假時,我會到她家玩兩天。早上她母親讓我吃什麼倒忘了,總之是比宿舍吃得好,只記得我們吃罷,伯母大人才坐下來吃自己的,我一看便大叫起來,辣椒醬搽麵包?胖胖的伯母可愛地笑着說:我喜歡啊!想來她跟隨戎馬半生的內地丈夫在那時的大陸南征北闖,能吃到辣椒醬搽麵包,在戰亂的年頭,已是一種日常的幸福了。當然,這也許是她能紓解鄉愁之物。腐乳搽麵包的早餐讓我腦海忽然翻帶,想起這溫婉的好婦人。
於是又聯想到由早餐見飲食文化“漸”的潛移。旅途中見在英國留學多年的朋友,大早起床,必先連灌幾杯英式奶茶下肚,才開始一日之計。平日若和曾久居美國的友人共享早餐,炸薯餅和香腸是她們的至愛;年紀大了,吃得清淡一點?都說:不!
由早餐也可見飲食文化的厚積。來自新加坡的,大早除了一杯黑黑的海南咖啡,還有我敬而遠之的醬油半熟蛋,萬變不離其宗。昔日京城來訪學的相識,早上往快餐店吃罷早餐,回來呱呱叫:怎麼人們早上便吃肉?
居港多年,港式奶茶常是早餐的至愛,而昔日台灣的豆漿和燒餅油條,一直是我最懷念的早點。有別於午晚餐的個性化,早餐與飲食文化的積漸關係,視乎生活的在地感與參與感的深淺。都由歲月而來。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