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陰雨綿綿,穿起新買的白色球鞋,走在路上,腳上發亮的白特別顯眼,彷彿每個步伐都能吸引旁人注意,目光就這樣被鞋面反射,成了一瞬間的月光。烏雲緩緩飄來,飛速而過的汽車濺起了水花,我沒有刻意避開,看來鞋子變髒是難免的,是意外或是計劃並不重要,這些突如其來的髒水,想躲也躲不過。
小時候,穿起新買的白色球鞋回到學校,好朋友察覺後統統聚了過來,嚷着新鞋要被人各踩三腳,就這樣一追一逐,成了課後小息間的遊戲。無論藏得多深,跑得多快,好友們都能把你找到,然後緊緊抓住;像是蓋圖章般,逐一留下各自的鞋印,雖然嘴上拒絕,但心裡卻又有期待。這雙白鞋如同某種證明,要是無人簽署,反而會因為缺乏認同而覺得不安。
給孩子們遞上白畫紙,提醒他們要在背面寫下自己的名字,而遲遲不敢動筆的他們,明顯是在擔心着些甚麼。我大概也懂這種憂慮,由四開到全開,畫紙越大,這份害怕犯錯的憂慮越是嚴重,要在一片空白之中找出目標,換誰誰也會遲疑,所以才有了“左上角”或“右下角”等規範,明明在畫紙之上還能有更多的選擇,而明明這些選擇本身並不存在對錯。
都說孩子們像白紙,因為白紙充滿無數可能。但你我的作業從來都不能留白,就算交了白卷,我們最終都不可能只成為白紙。白色最普通,普通到甚至讓人遺忘它本身也是顏色的一種,所以對白紙而言,任何顏料造成的都算是疤痕,那些精心雕琢的是,那些隨性塗鴉的也是;被譽為傑作的,被揉成廢紙的,最初都只是白紙一張。細雨不斷,試問還有哪雙腳踏實地的鞋子,能保留一身潔白?或許髒的並不是鞋子,而是我們讓鞋子所走的路。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