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絮語

疫中不便走遠，行必有方，午前多在小區附近散步一回，聊作舒展。由屋苑的外圍走過去，最好的步行路徑當然是著名的城門河畔，河堤內圍還有一條美麗的單車徑，都是區內居民晨昏健體的熱點。冬日煦陽，行人絡繹，健兒輕騎奔馳，綠蔭一路沿河伸延，這裡，每天都人氣旺盛，生意勃勃，疫中尤甚。

正是這旺盛的人氣，如今卻令我猶豫幾番，不敢走近，怕偶爾迎面而來脫了口罩喘着氣的健行客。環顧四周，終於發現隔着一條大馬路，距離河岸不遠的另一邊，有着相當寬敞的紅磚路，人跡稀少，也是理想的步行道徑，便人棄我取，安步其上，漸漸也能樂在其中，且另有得着。

說是發現，其實只是新的審度與選擇。沿着花樹輝映的紅磚路走過去，左側是一座大型屋苑、一片小山腳下的休憩地和一間大酒店，再遠處是毗鄰的兩間學校，一路清幽，每次走着都覺得奇怪，人都到哪裡去了？當然都到對面河邊去了。沒有近前的河景，人便自顧悠閒散步，於是又發現，這大馬路原來並不繁忙，絕無喧囂車馬打擾心神。中途轉入小山腳的長椅稍作休息，有時會瞄到兩三老者隱在濃蔭下耍太極。走過昔日賓客盈門的酒店，冷冷清清，咖啡座關了，空櫈在曬暖陽。

走過酒店和學校，除非要過橋到市中心去趁熱鬧，否則回頭路怎樣走，常常是一個自設的有趣課題。回到河邊反方向走，還是原路折返？往往又驚訝地發現，在掙扎須臾之後，我居多原路返家。但此時不到河邊的心緒已然不同。運動過後，血氣充盈，不再怯於往來坊眾的氣息，選擇重複腳印，只為重複自己的來時路。換一個相反的角度，花也不同，樹也不同，山也不同；沒有河上的如流逝水映入眼簾，紅磚路上看見的，是一個輕快地往回走的自己。

竟有一點點的生活興味在其中。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