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車裡播了兩年的CD

早就認識澳門“戲劇農莊”的名字，也不時收到它的演出消息，在澳門來來去去看戲的眾多日子裡，特別值得分享的，卻是關於一張在自己的私家車裡放了兩年的CD的故事：記得那好像是在二○一六年，戲劇農莊在南灣舊法院黑盒劇場公演了一齣多媒體合家歡音樂劇——《貝貝的海洋》，這是一齣由澳門和馬來西亞聯合製作的演出，講述了十歲小女孩貝貝和船長父親前往大海尋找媽媽的冒險故事，音樂劇糅合了原創故事、歌曲、動畫和舞蹈，除了精彩的舞台演出，也結合海洋知識科普和環保議題，我那兩個孩子看得開心投入，散場之後，還跑到前台買了原聲大碟帶回家慢慢聽。

就這樣，那隻CD來到了我們家的汽車裡，每次開車出門，我們好像又回到那天的劇場裡，而最神奇的地方是，這隻CD就這樣佔據了汽車CD播放機，一年、兩年……或許是看過演出後能將歌曲扣連起劇情，孩子們似乎百聽不厭，到後來，就連我也朗朗上口地跟着哼它的歌詞和旋律。這不禁讓我回想：某一年去台灣旅行，在高雄美濃的一家小茶館裡的CD試聽架上（茶館雖小但還是努力騰出位置來展示當地音樂作品），發現了一張好聽的CD，那動人的旋律、有故事的歌詞，我們買了回來也是一聽數年，屢聽不厭。

很多時候，文化藝術，不一定要硬邦邦、正襟危坐的，它可以身段柔軟、潤物細無聲地滲入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聽了那張台灣CD後，我很羨慕，在這樣文化藝術氛圍中成長的孩子，不但可以透過生動有趣的方式來認識周遭的世界，也可以對自己腳下那片土地滋生出一份深厚的情感。所以我一直都期望，也能在澳門找到類似的作品。《貝貝的海洋》或許正是這樣一次有趣的嘗試：在舞台表演之外，還能繼續延續故事的能量。後來我才知道，《貝貝的海洋》是戲劇農莊在二○一六年開展的“合家歡劇場”計劃，切合重視多元教育及活動教學的世界教育潮流，令青少年兒童和家長們在輕鬆享受戲劇演出的同時，也學習並思考教科書以外的課題，播下心裡的藝術種子。

那兩年裡，有那張CD裡的故事和音樂陪伴孩子成長，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當然希望能有更多好作品陪伴澳門的孩子們成長，讓他們認識並且愛上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套用龍應台的“燈泡理論”：若有人看見牆上的燈泡能在夜裡發光，覺得真方便，於是買了一堆燈泡，回家貼在牆上，最後會如何大家可想而知——表面的光鮮亮麗，其實需要背後不是那麼容易被看見的龐大系統來支撐：一張能讓孩子喜歡聽、聽了還想再聽的音樂劇CD，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但背後需要的，是眾多層面的努力合作：寫故事的人、作曲的人、填詞的人，還有監製、製作、發行推廣、行政、財務，更涉及教育、文創產業鏈，以及社會的整體生態環境……看似簡單的一件小事，後面可能需要無數的人，甚至多個世代的持續發力和成就累積。

“戲劇農莊”作為澳門首個全職專業劇團，成立至今，一晃已二十年，在小城裡播灑文化藝術的種子，確實像在荒蕪中種花，或許我們現在還沒有茂密的森林、廣闊的草原、一望無際的田野，但只要願意努力，還是可以努力開墾一方小小的農莊或自留地，灌溉澆水，精心培植，收穫的果實即便不多，也值得好好珍惜。祝澳門戲劇農莊走過二十年之後，繼續走下去；也衷心祝願澳門更多的有心人、播種人、護林人們，同行並肩，共同墾殖一片更加美麗的花園。

——寫在澳門戲劇農莊二十周年

李 爾

iamleer@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