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很像

看起來像、聽起來像的東西，在人工智能普及的今天要格外小心，我一直相信天下俊男美女多如繁星，但要是在網上看到，首先打個折扣，心想：“看到真人再說。”即使是真人，也越來越多人願意投資到整形的事業上，過去我很為自己認人記名的能力而自豪，今天臉譜化的人臉看多了，辨識能力也經常失靈。樣子看起來要像甚麼，就必先要弄成像甚麼才有人信服，這大概也是人的心理需求，導致了這時代向着劃一化的容顏和言語發展。

像寫公文，其實也是有“形象”的。過去我們寫文章，想要顯得有學識，會參考尺牘，再後來想要顯得洋氣點，格式和句子就沒那麼文雅，而採用一些西式書信的常用句子。現在為了順應大潮流，得近今有些公文往來、有些公開發表的文字，就越來越多內地文件常見的字眼，親切得讓我感到信件像加蓋了個紅星印章一樣。

要不要保持個人風格，要不要保持地域風格，從人的裝扮，到說話的方式，乃至於文字的書寫，既有每個人自己心裡的想法，也會有政策上的推波助瀾，一旦文化建立起來了，形象建立起來了，要改變又可能得等一兩個世代。前不久有人跟我說，一旦習慣了修圖，就可能跌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很多人最初修圖是微修，後來修多了覺得還是不順眼，便開始大修。修着修着，自己不似人形而不自知，自己都認不得自己而不自知，漸漸就覺得修過圖的那張臉，才是真正的自己。

審美出了狀況，連認知都跟着出狀況，這是非常危險的。人活在這個甚麼都可以造假的智能世界，我們很容易忘記原來的自己長怎樣，因此才會被人經常提醒要不忘初心。要不忘，就得常常保持清醒、接受不完美的自己，還對看起來很像的東西有所警覺、有所提防，避免自己耳濡目染，得了惡習。

陸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