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品劉詩潤秋燥

這個秋天對我而言尤其乾燥。由肺腑至皮膚，身心俱懨，某晚燥渴得無法入睡，起身喝了五、六杯水，也沒什麼緩解，輾轉反側間為這個難耐的秋天煩惱着，不知怎麼腦海浮現了一首關於秋天的詩：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逐字品來，如音階上行，激越之處戛然而止，然餘韻悠長，如水袖驟收，如堂木拍落，而你仍在舞姿的幻影裏、故事的情節中欲罷不能……

首句直敘了一個共識：入秋便是一個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的蕭瑟且悲涼的季節，心境也大都是悽惶慘淡，但開篇的語氣引人入局，不免思忖這自古就有的共識之外，作者立意是一般無二，還是另有他說呢？

次句給了答案，領讀者繼續探究，為什麼詩人見解不同呢？三句引領你的想像力即時展現畫面，字字珠璣，不可或缺。有祥“雲”朵朵的“晴空”是背景，天色一派明麗晴好；“一鶴”是畫面唯一的主體，“鳴於九皋，聲聞於野”的仙鶴不但是仙人坐騎，而且體態優美，寓意吉祥，為古詩畫中首寵；“排”字最為精妙，不但將仙鶴振翅高翔的矯健姿態與勃發的力度呈於眼前，還將撥亂的智慧與衝天志向隱含其中。古詩是呈現漢字魅力最佳的載體，常常一個字就帶出了無盡的畫面感與想像。“上”描摹畫面的方向與空間感，因想像無邊，是以飛翔的遼闊與高遠亦無盡……

末句是點睛，借前一句的高遠遼闊和無邊無盡，將作者的胸懷以詩意寄存，御風逐雲而去……

眼所見“引”意所達，而意所至總在常人共識之外——這是劉禹錫詩、文中精神、氣概人所不及的絕妙之處。

後有詩評人言：“劉夢得詩格之高在元、白之上。”心有戚戚。

暗夜細品劉詩，忽覺燥意消散，睡意漸濃，遂有此文。

古 吉